斜陽晚照,少女的身形投射在車壁上。
點漆眸中掩映着波光,如一汪春水澹豔。
季容一手撫着車壁,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少年的手上:“既然受傷了,何必逞強?”
早上四目相對之時,她正處于性命攸關,未曾細看,此刻倆人離得近了,她才發覺這小奴生得甚好。
劍眉星目,薄唇挺鼻,一身粗布衣衫都無法遮掩。
淺淡溫軟的聲音,帶着些特有的婉轉音調。
謝衡疏一怔。
季容緩緩步下馬車,攏了攏臂彎間的绛色披帛,在路過那個小奴隸時,她淡聲道:“阿衡是嗎?先回去修養幾日,以後給我駕車。”
方才回來的路上,她沒有再做那個夢。之前那兩次,或許也隻是個巧合而已。
以前很少乘車,同二姐姐共用一個車夫,也不算什麼。但她這段時日都不大想騎馬,确實,是時候需要一個車夫了。
這個阿衡駕車不錯,且今早又幫過她一次,由他來做,正好合适。
謝衡疏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時,季容的身影已經跨入府門,他卻仍然彎下腰,隔空行禮:“是,小姐。”
衆人看向那個清隽少年的神色不可謂不複雜。
不過短短幾日,三小姐先是不要他,到現在親自點他駕車。
可真是有手段。
有人懊惱着,今早沖上去救三小姐的,怎麼就不是自己呢?想歸想,衆人還是壓下心緒,上前同那阿衡道賀。
少年還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
面對衆人的恭維,他仍是不便喜怒,隻颔首道謝。
季容一路思索着回了葳蕤苑,待換了外衣,她把玩着一個碧玉九連環,突然意識到什麼,起身叫道:“哎呀!”
采露正在斟茶,聞言急忙趕過來問:“小姐,怎麼了?”
季容猛搖頭:“沒、沒什麼,你快去做你的吧。”
采露有些狐疑地看她,連番确認數回,才退了下去。
季容有些懊惱地趴在案幾上,氣惱地想着,她剛才,怎麼忘了将那個藥膏給阿衡啊?!
她掏出那個小藥瓶,拔開塞子,挖出來看了看,發現成色也不是很好。
外面随便買的東西,用料應該都不會太好的。
季容又歎了幾聲,正院過來催晚膳,她便順手将藥膏擱置在案幾上,起身前往正院。
早上驚馬一事,将季府衆人給吓得不行,一個個都心疼壞了,這會兒全都圍着季容噓寒問暖。
林氏攬着她問:“早上怕不怕?”
本來覺得沒什麼,又過去了一整日,早就快忘卻。
隻是這會兒被家裡人一說,先前的景象又出現在眼前,季容委委屈屈地點頭:“嗯,好怕好怕的。我都差點被甩下去,幸好我抓得緊。”
季宏深無奈道:“别哭了,等明日去買些首飾可好?”
整個季家都知道她愛美。
每回一拿些什麼漂亮衣衫首飾出來哄,保管能哄好。
隻是這此,季容卻一下子從林氏懷中退出來,睜大了眼辯駁:“我沒有哭!”
季宏深摸了摸鼻子:“好好好,容容沒有哭。”
季承年問起了早上的事:“我聽說,是一個奴仆沖出來拉住驚月,你才得以順利逃脫的?”
“嗯。”少女點點頭。
林氏一聽,忙問道:“那個人呢?現在在哪兒?”她張口想要犒賞那個奴仆。
既然是幫了她的女兒,賞賜定然少不了的。
季容乖巧回道:“是咱們府上的,他駕車很好,我想讓他以後給我駕車。”
既然幼女已經做了決定,這細水長流,肯定要比一次的賞賜來得好,林氏便颔首道:“好,那就将月錢給他漲一漲罷。”
用過晚膳出來,季容尾随在季晚身後,一路跟着她去了露華院。
季晚在看賬簿,沒空搭理人,她就一會逗逗小狗,一會摸摸博古架上的玉雕擺件。
看着很忙,實則無所事事。
“小祖宗,你有什麼話趕緊說罷。”她一直在面前晃悠,季晚終于受不了了。
季容嘿嘿一笑,這才跑到她對面坐下,切入正題:“二姐姐,你這兒有沒有擦傷的藥膏,給我一點兒?”
采露從外面買來的傷藥不夠好,橫豎都沒送,她便想着送些更好的過去。
反正……反正那個小奴都幫了她一回,是為了救她下馬才受傷的,她不送些傷藥,那怎麼說得過去。
季晚放下賬簿:“你受傷了?”
見她要扒拉自己衣服,季容往後躲了躲:“沒,我沒有受傷,你這裡有沒有嘛?”頓了頓,她點頭道:“你肯定有。”二姐姐管那麼多鋪子,家裡在外地也是開了藥鋪的,怎麼會缺藥膏。
季晚懷疑地看着她:“你要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