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誰,我自己囤着不行嗎?”季容搖了搖頭,“哎呀你就别問這麼多啦,給我一瓶好不好?”
季晚目光沉沉:“不行,為了你的事,我今日才被阿娘說了一頓。”
驚馬後,她被林氏給罵得不行,是萬萬不敢再輕易答應季容什麼的。
她是知道季容想騎驚月出門,隻是不敢輕易說出來,見着那驚月還算聽她的話,才最終松口提出。卻沒想到,就是這麼倒黴。
思及此,她冷哼道:“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給你的。”
季容眨眨眼,十分委屈地看着她:“好吧。那我自己去找找好了。”
少女瞧上去失魂落魄的,季晚沒轍,最終勉強同意。
“我讓人找找,回頭給你送過去。”
季容滿心歡喜,眼底都冒出了光:“二姐姐,我先回去啦,明日做桂花糕給你送來。”
露華院同葳蕤苑是挨着的,中間隻隔了一小片桃林。
原本穿過一條小徑就能回去,季容走着走着,卻越走越遠,不知不覺的,竟然到了前院月洞門處。
采露忍不住問:“小姐,你不是說要回去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有嗎?”季容下意識反問,而後想起來她在二姐姐那兒,确實說過這個話,眼神飄忽道:“剛用過飯,如今時辰還早,自然、自然是要出來走走,再繞回去的。”
府中各處互通,朝反方向繞一圈回去,自然可行。
采露恍然大悟,懊惱自己問這麼淺顯的問題。
前院中,仆從們正在灑掃庭院,枯枝一段一段掃去,露出幹淨的石闆路。
其中,以一個玄衣少年最為顯眼。
已經入秋,他卻穿得單薄,瞧見季容後,他匆匆跑過來,在前面站定:“小姐怎麼在這兒?”
季容盯着他打量片刻,忽而擰眉問:“不是讓你好好休養幾日嗎,怎麼又在做事。”
謝衡疏一笑:“旁人都在幹活,奴自然不好獨自躲懶。”
他笑起來時,仿若雪山終年不化的積雪消融,眸中閃着熠熠的光。
季容有些好奇。
府中侍從,若是各人院子裡的,自然是單獨喚她們小姐。
可若是在别處伺候的仆從,則會加上排行。
可從始至終,這個小奴,一直将她喚作“小姐”,而非同其餘仆從一樣的“三小姐”。
她便問道:“旁人都喚我三小姐,你為何喚我小姐?”
謝衡疏回道:“奴從未見過其他小姐,何況奴現在是小姐的車夫,算是小姐的人了。”
這句話沒什麼問題,可季容總覺得由他說出來,有些奇怪。
何況他的樣子,半點都不像個奴隸。
季容頓了片刻,朝衆人處一看,才揚着下巴道:“先去休息,你給我記住了,這雙手是留着給我駕車的,不是幹這些的。”
說罷,季容掉頭就走。
謝衡疏看着她的背影,唇角輕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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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沉的夜色中,寒鴉驚飛,厚而密的雲層壓得極低。
遠處時而傳來幾聲轟隆,前院幽暗的小屋中,一身勁裝的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瓷瓶,恭恭敬敬遞上前:“主上,這是适合擦傷用的藥膏。”
少年坐在破舊的榻邊,卻像是坐着王座一般。他神色平靜地接過瓷瓶,擱置在一旁,不置可否。
那男子忍不住問:“主上今日,為何突然去救那季三小姐?”一想到主上還要去給那女子做車夫,他就替主上覺得折辱,“屬下這就去……”
“江逸。”謝衡疏淡聲喚了他一句。
勁裝男子一顫,突然就洩了氣。
他将傳來的消息一一禀報:“主上,金陵那邊太子病重,皇帝正在到處求藥。”
謝衡疏撐着榻沿,淡聲應道:“嗯。”
他這太子皇兄,約莫也就這一二年了罷。
若不是他死了,他的好父皇,恐怕還想不起來找他。
感受到有人靠近的動靜,倆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眼中頓時湧現殺意。
不多時,叩門聲響起,示意那男子藏好後,謝衡疏才起身開門。
門扉打開,隻是個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鬟,謝衡疏認出來,她是跟在季容身邊的人,身後的刀一下子收了回去。
“喏,小姐賞你的。”小丫鬟将一個東西往他懷中一扔,就急着回去,“一天抹三次,别漏了。”
門扉重新關阖,将那個東西拿出來,卻是一個藥瓶。
謝衡疏打開聞了聞,正好是擦傷的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