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疏倚在門闆上,拿着藥瓶在指尖把玩,突然一笑。
一旁的男子顫了顫,他何曾見主上這麼笑過,一時間,隻覺得毛骨悚然。
小屋的門扉破敗,從縫隙中傾斜進來些許月光。
黑衣男子驚疑不定地看着謝衡疏,張了張嘴,想着自己送來的那瓶藥膏,約莫是沒用了。
指尖藥膏散着清冽氣息,謝衡疏長睫半垂,輕撚了撚指尖:“京中的動向,暫時可不必管。你去查一查西郊的匪患。”
江逸愣住。
他不知西郊匪患,同主上要做的事有什麼聯系。
來不及多想,他即刻應道:“屬下這就去。”
袅袅月色下,一身黑衣的江逸從窗口翻出去,隐入夜色中。
謝衡疏卻未及時關上窗牖,在窗口處眺望片刻,伴随着陣陣鹧鸪驚飛聲,一隻信鴿在窗台前停下。
将綁在信鴿腿上的一管信箋取下,又喂了些吃食,那信鴿便振振翅膀,重新飛了回去。
上輩子的他,流落在外十數年,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清楚,隻知道家人常喚的那個乳名,阿衡。
容容任性、敏感,喜歡華服美食,喜歡所有好看的東西。
可這世上,沒有比她更好的人。
望着半空中高懸的一抹月色,謝衡疏想着,這一世,他總該要将一切最好的,都雙手捧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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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入秋,繁華落盡,正是農忙的時候。
整個臨陽郡都沒什麼宴飲半,自然沒人邀請季容出去玩,她一個人在家待久了,便有些無聊。
每日這裡轉轉那裡晃晃,正好碰上季晚要出門查鋪子,她央求了許久,季晚受不住,最終松口同意帶她一道去。
一路上,季容連連保證:“二姐姐,我肯定不會打擾你的。”
季晚戳戳她的額頭:“你何時能不撒嬌了,我就心滿意足了。”
季容努了努嘴,一整個靠在她身上:“我哪有撒嬌,你不要亂說的。”
季晚杠不過她,也沒工夫跟她繼續杠下去,隻得轉過了頭,無奈一笑:“嗯,是我說錯了。”
倆人一道,先去巡視了幾家季容掌管的鋪子,清了清賬,又細細查看了店中情況後,則乘車到了街市上。
因為季容說想吃松月齋的杏酪。
等車架停下,季容下車時,才發現面前鋪子的牌匾上寫的不是松月齋,而是白玉堂。
白玉堂是臨陽郡最大的一家首飾鋪子,裡面打造的各種金銀玉飾,造型樣式都十分獨特。據人說,頗有金陵那邊的風範。
“二姐姐,怎麼是這兒?”季容轉過頭問。
季晚笑了笑:“要不要看?不看我可就回去了。”
季容一聽立馬回頭,就要下車。她沒注意台階,一腳踏空,身子晃蕩着往下歪時,一隻手臂從旁邊伸出,虛一用力将她拖住。
“小姐當心腳下。”
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季容心跳漏了半拍,等她回過神時,那隻手早已收了回去。
可她還是通過餘光,認出那隻手臂來自旁邊這個正低着頭,一臉乖巧模樣的阿衡。
身後車廂裡的季晚在催她:“你快些,杵在那磨蹭什麼呢?”
季容不敢再耽擱,急急忙忙地下了車。
臨陽郡的大鋪子,幾乎都認識季家的幾位小姐。
進店後,白玉堂的掌櫃親自迎了上來,将倆人恭恭敬敬地領至隔間。
臨陽民風不錯,因為商戶多,沒有太多那些亂七八糟的約束。因此,倆人并未戴帷帽出行。
季容本就在外有臨陽第一美人的稱号,單論相貌,季晚雖算不上絕世,卻生得很是溫婉,一颦一笑間,自有風情。
從店中一路進去,早就引得無數人側目。
進了隔間後,掌櫃先是拿了些首飾過來,讓倆人挑着看看。
瞧了幾圈,季容有些興緻缺缺,遂問道:“還有别的嗎?”
掌櫃是新上任的,早就聽聞過這位季三小姐,知道她挑,卻沒想到能這麼挑。連他家鎮店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也沒看上。
再一擡頭看向那季三小姐,隻見她發髻上簪着的首飾裡,單是一支累金雀鳥簪,便是非同凡響。
他有些說不出話來的想着,人家确實有挑的資格,便笑道:“三小姐稍候,我這就去看看。”
掌櫃的又拿了幾樣東西過來,季容還是不太滿意。
她突然想起進門時,曾看到過一對镯子,上面嵌着好幾樣寶石,十分奪目。
掌櫃道:“是有這一對镯子,我這就下去取來。”
季容卻起身道:“不必,我自己下去看看。”
她一起身,季晚自然也跟着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