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疏低頭看了眼手中賬冊,道:“今日下午是奴當值,隻能等晚些時候,再交給小姐。”
疏影晃動,季容輕咳一聲,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不用。這個沒那麼急,你三日内給我就成。”
話說到這份上,她就順便将上回書卷的事也提了句:“那日的眷錄書冊,你花了多久抄好的呀?”
“沒花多少時間。”謝衡疏半垂着眼,聲音低沉。
這樣的糊弄回答,一點也不得季容的心。她決定拿出自己的小姐氣勢,于是臉扳了起來,緊緊地盯着他:“到底是多久?”
片刻後,謝衡疏方道:“奴是晚間抄的,沒注意看時辰,約莫天有些亮,打更的時候就抄完了。”
他抄了整整一夜!
季容倒吸一口涼氣。
回過神後,她将謝衡疏上下打量一圈,對自己新得的這個小奴隸,很有幾分滿意。
阿衡長得好看不說,還生得一副寬肩窄腰,一身最普通的侍從服飾被他穿着,都像是哪個公子的錦衣。
更何況,他還格外的勤快,幹活比誰都利索,甚至識文斷字。
哦對了,他還會武藝呢。
秉承着物盡其用的原則,有這麼個小奴隸在身邊,季容想,她是賺了的。
不過,瞧見他後,季容心裡總覺得發慌。且他太過勤勉,一點兒小事就熬了一夜去辦,不知道的人,還要以為她苛待下人呢。
思及此,她望向謝衡疏的面容和善了許多:“好了,事情已經交給你了,你就快去辦吧,别杵在這了。”
先将他趕回去,休息休息,這樣就不會有人拿此攻讦她,她也能眼不見心不煩了。
謝衡疏短暫地怔了瞬,才難以置信地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趕他走。
心尖處先是慌亂了一下。
等對她話中的意思回過味,倒是漸漸放下了心。
然一擡眸,對上她那雙波光閃閃的桃花眸時,他又不自覺地軟了聲音,順從地點了點頭:“好。”
季容再未看他,隻是轉過身,朝着剛才布置好的作畫之處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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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落下來後,天氣愈發的陰冷。
伴着淅淅瀝瀝的落雨,季容陪着季晚去外面看了一圈鋪子,又在城中酒肆裡頭用了頓飯。
倆人回來時,發梢上都沾染着水汽,衣衫也掩映在一陣朦胧細雨之中。
到家後,才發現因着白鶴書院又到了每月一度放假的時候,季承年已經先一步回來了。
他正在同林氏說着書院最近的事:“就在前幾日,山長突然誇阿越最近文章作得好。若是照此下去,莫說明年的秋闱,便是後年的春闱,他恐怕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林氏摩挲着杯身,挑眉道:“哦?是麼?”
季承年颔首道:“确有其事,這是書院衆人都知道的。如今,整個書院都在傳,阿越将來就是那闆上釘釘的進士了。”
他們書院的山長是一代大儒,治學甚是嚴謹,待學生也嚴厲,可是很少誇人的。
也正是因此,衆人對這件事都大感驚奇。加上褚越的功課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山長的贊許,令人更是深信不疑。
未來女婿得此贊譽,自然是叫人高興的一件事,林氏聞言一喜,笑道:“這倒是不錯,不枉費你爹爹當初,同褚家定下這門親事了。”
季容對此表示疑問。
少女歪着頭問:“阿娘,白鶴書院的山長,既然很少誇人,怎麼會突然誇贊他呢?何況,哥哥還說過,山長是個十分嚴厲的人,罵他還來不及吧。”
季晚也道:“就算山長說了,可他不是主考,文章再好,入不了考官的眼,又有何用?”
林氏聞言,也跟着有些猶豫起來:“阿年,你确定自己聽清楚了?”
季承年道:“此事,是我親自見聞的,并非道聽途說。”
他為人端方,今日既然這樣肯定地說了,便是再沒什麼疑問的。雖說因着季容的話,在心裡犯起了嘀咕,林氏到底還是将懸着的心放下了些許。
他們一副相信的樣子,季容卻覺得,裡面肯定有貓膩。她撇撇嘴,什麼也沒說。
她也不是沒見過褚越的文章,是挺不錯的,可也沒到頂好、旁人看了就要拍案叫絕的地步。而且他的字也尋常,也就中中的水準罷了,比阿衡可差遠了。
突然想到那個小奴隸,季容将自己給吓了一跳。
等回過神,她又憤憤地想着,說不定他的文章,作得也不如阿衡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