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宮殿冷寂無聲,身邊也并沒有風,可是當聽到這些話,包括宿知鸢在内的每個人,都覺得身上有些冷,頗為毛骨悚然。
青岚揚着頭道:“事後,她哭着對我說她後悔了,将我帶到這裡與我飲酒,其實那酒是用其他器靈之血釀的,包含着她的幻術,她再次騙了我,甚至試圖操控我,讓我和她一起完成這件事。”
宿知鸢聽她說到這裡,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因為一個能下得了狠心殺掉所有同伴的人,其心已經瘋狂到常人不能想象的地步,不見得會三番兩次對青岚手下留情,哪怕她與自己本屬同源。
但就在這時,青岚笑了笑:“我知道你們一定很好奇,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拉我入夥,這不是因為什麼情誼,而是因為主人鑄劍時,賦予了我一種能力。他活着的時候,我沒掌握這項能力,而在他死後,我卻學會了。”
謝樵風生前,宿知鸢确實沒聽他說過這兩把劍各懷絕技,想來都是在千機海自行領悟的。
而青瑤的能力是幻術,青岚的能力想必也不會弱到哪裡去。
冉青早就在旁邊急得跳腳,聽到真話更是開口催促:“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繞彎子了,青瑤為什麼一直想讓你幫她,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控魂。”青岚說這話時森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虛空點在冉青面前,随後輕輕晃了晃,語氣相當懷念,“隻可惜現在我的内傷還沒好,幹不成什麼大事。”
她重新看向宿知鸢:“早些年青瑤沒對我下手的時候,我隻需要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你手這幾個弟子變成我的傀儡,你信嗎?”
作為那個被點到頭上的人,冉青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摸着手臂久久說不出話。
青瑤将她囚禁在此,估計也是怕跟她正面對上,一不小心被控了心神,忘記自己原本要做的事。
而之所以想拉她加入計劃,則是因為一旦青岚入夥,無論是抽取凡人的魂魄,還是跟闖入此地的人開戰,都會多很多勝算。
宿知鸢平靜地看着她:“我信你。但我們是跟着青瑤的魂體進來的,進來後卻隻看到了你。我想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要去做什麼。”
“這宮殿内有她設下的陣法,可以直接去到她煉化生魂的地方,至于具體在哪裡我自然不清楚。”幾百年沒人跟青岚對話,此時冷不丁來了一夥人,領頭的還是她曾經主人的舊識,她分享欲空前高漲,故意問道,“難道你就不好奇,同為器靈,為什麼偏偏青瑤這般執着地想再見他一面嗎?”
宿知鸢聞言,再看看青岚幾乎放着光的眼睛,心知這次的任務終于到了要聽人講故事的階段,
她興緻缺缺,但想着或許可以趁此機會詐一詐對方,擋開正欲點頭的冉青道:“不好奇。”
說着,她便直接推着冉青的後背,讓他在這宮殿内搜尋哪裡可能會有傳送陣,同時招呼着剩下的兩個人作勢離開。
青岚見他們要走,臉上立刻露出了焦急之色,提高聲音喊道:“好吧,我知道青瑤的陣法怎麼開啟,但你們要聽我說完。”
“……”宿知鸢在心裡說了一句果然如此,折回去看着她道,“早這樣不就好了,說吧,青瑤到底有什麼特殊的理由?”
即便距離撞破此事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青岚再說起來的時候還是難掩激動。她努力冷靜了一下,但沒什麼用,語氣神神神秘秘的:“我們化形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主人的肉身早已變為白骨,隻剩下了一件沾滿鮮血的外衫。我本想将這件衣服封存起來,充作葬品,可青瑤不同意。後來我就發現,她睡覺的時候會披着這件衣服。”
修道門派裡的男修女修,與誰相好都是自由,宗門才懶得幹涉,但是跟自己煉出來的器靈有點什麼,還是有點太獵奇了。
梅姬忍不住道:“青瑤愛上了他?可謝樵風還活着的時候,你們不是還沒……”
“他活着的時候,我還真的有過這方面的猜想。”宿知鸢對這些陳年八卦本不感興趣,但聽到青瑤珍藏謝樵風的衣衫,她忽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一些事情,開口道,“以前偶爾兩宗聯合一起查案,我們徹夜長談,謝樵風說話時……會習慣性地抱着其中一把劍。”
見宿知鸢也有印象,青岚立時激動起來,甚至直接拍了拍身下的床榻:“是吧!我不願意诋毀主人,但他的确生前就對青瑤很不一般。青瑤那時連身體都沒有,這事要是說起來,真的隻能怪他。”
她說得太急,語氣過于激動,到後面已經開始控制不住地咳嗽。梅姬在旁邊看了半天還是看不下去,主動走上前幫人順了順氣。
意外聽了一樁老友的舊事,還不是非常光彩,宿知鸢心情奇異,卻也不想多談,點了點頭便打算催她說那傳送陣的事情。
但就在這時候,穆千蘇忽然毫無征兆地将頭轉向她,低聲問道:“主人與器靈,師尊覺得很不能接受嗎?”
宿知鸢詫異地揚了揚眉,側過臉瞟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沒什麼。”穆千蘇搖搖頭,卻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隻不過我覺得,若青瑤那時心智正常,他們神魂相交,也無不可。”
“這個我倒是可以作證。”青岚插了一句嘴,“青瑤比我開靈比我更快,從很早以就開始幫主人共平危局,雖為器靈,卻不懵懂。”
穆千蘇聽此一眼,沖青岚點點頭,然後再次期期艾艾地看向宿知鸢,拖長音問:“師尊……”擺明了還是想聽她的見解。
宿知鸢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從自己這裡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蹙了蹙眉,隻不冷不淡地回他四個字:“非我族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