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珣又喝了會酒,隻覺得周圍瞧他的人越來越多,不禁揉了揉額角。
要不是今天為了釣魚,他平日裡也不會大剌剌地坐在這外頭,每回都會惹得一幫人圍過來。
看來質子府裡應該不會有人出來了,他還是直接自己上門吧。
“呦,我倒以為是誰引得這般觀者如堵的,原來是棠溪公子啊!”
棠溪珣剛要站起來,卻聽背後有個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果然沒了差事就是好雅興,還能得閑在這裡飲酒賞花,可真要把我們這些勞碌命給羨煞了。”
一聽這語氣,棠溪珣不用去看,便已知曉來者何人。
他手裡執着酒杯輕晃了下,慢慢擡眼,隻見就在他的桌前不遠處,站着兩名年輕男子。
其中一個是之前曾經與王公公一起到他府上傳旨,把他帶入皇宮中的侍衛副統領展煥。這人是安平侯家的嫡次子,平素跟棠溪珣的關系不怎麼樣。
另一個則名叫賀子弼,就更算是冤家對頭了。
他的父親是武威将軍,母親是純惠縣主,賀子弼自己曾經也在太子手下當過差,但這一次太子會逼宮失敗,當中就有他出的一份力。
滿京城朝堂裡的人都知道,無論是誰,隻要在太子跟前效力,都不可能越過棠溪珣去,畢竟他不光是太子的臣子,更加是太子從小親自教養長大的表弟。
偏偏賀子弼為人輕躁,争強好勝,無論到哪裡都想着要大放異彩,數次試圖在太子跟前争寵,卻總是被棠溪珣壓了一頭去,心中不服已久,隻是又毫無辦法。
這回太子倒台,可算讓他得着了機會。
雖然棠溪珣暫時尚未受到重責,但也沒有了差事,和東宮其他沒有參與叛亂的屬官一樣賦閑在家,賀子弼卻因平叛有功,一躍成為了目前炙手可熱的人物。
現在兩個人地位倒轉,看見棠溪珣落魄的在街頭借酒澆愁,怎能讓他不感到沾沾自喜呢?
聽到他如此刻薄的譏諷,棠溪珣卻隻是笑了笑,說道:“慚愧,慚愧。”
他這個态度,讓賀子弼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不甘,于是沒離開,反倒繞着棠溪珣轉了一圈,說道:“聽說,你得罪了管侯?”
認識了這麼久,賀子弼就今天還算招人喜歡。
棠溪珣正覺得自己悶不吭聲坐這裡喝酒,沒什麼台詞可以剖白一番,未免顯得有些單調,不好加深讀者印象,這人就送上門來了。
于是,他有些難堪地沉默了一下,這才看着賀子弼問道:“是麼,不知賀大人是從何處聽聞的?”
棠溪珣喝了不少酒,白玉般的雙頰上本來就染了紅暈,此時雙眸中帶着迷蒙的水色,聲音柔軟,周圍有不少食客本來就是為了他坐在這裡,一見之下,覺得心都要碎了。
他們不知道兩人有什麼過節,先覺得賀子弼面目可憎起來,紛紛議論:
“這人誰啊?怎地如此咄咄逼人?”
“啐,真是刻薄,一副小人相!”
“棠溪大人……喝酒的這位,難道是棠溪珣?!”
“前一陣聽聞,棠溪大人得罪了那位昊國的皇子,難道竟是真的?為何啊?”
議論聲聲入耳,坐在角落裡悶頭喝茶的管疏鴻皺起眉來。
他隻是想疏遠棠溪珣而已,怎麼外面傳成了這樣?
賀子弼也隐約聽到了周圍人對他的不滿,不由氣結,一直就是這樣,隻要有棠溪珣這個矯情的家夥在,其他人就會不分青紅皂白都偏着他!
他怒氣沖沖地說:“你少裝相!誰不知道管侯是因為太子調兵的事受傷的?你怕他遷怒,在宮中吓得連他落水都跟着跳下去了,人家都不肯寬宥,數日來連一面都不肯見你,哈,你還厚着臉皮在這裡等,真是不知恥!”
他說話的時候,棠溪珣也不辯解,隻是低着頭,手指沾着酒水,在桌面上劃拉着幾個字。
“管疏鴻。”
“管疏鴻。”
指尖停住。
他垂下纖長的眼睫,無聲地笑了笑,道:“說完了?”
停一停,又道:“我們之間的事,你不明白的,他不願意見我,不是因為這個。”
賀子弼嘲道:“管他因為什麼,反正厭惡你是真的。”
棠溪珣道:“或許是吧!”
他借着酒勁,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喃喃地說:“我、我其實很想問問……總是不敢,不來,又忍不住……你這麼說,我——”
他苦笑一聲:“我真想知道個答案。”
管疏鴻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上前兩步,卻見棠溪珣已經朝着質子府的大門那邊走去。
——他要上門了!怎麼辦?!
食客們此時都忘了吃酒,沒想到今天不光看到了名滿京城的棠溪公子,還見證了這麼一出好戲,悄聲議論着:
“難道棠溪公子是要去和管侯賠罪?他能進得去質子府的門嗎?”
“夠嗆,我就住在附近,這位管侯爺素日很是不喜歡外客,多少人都見不到他的面呢!”
“娘耶,昊國人一向兇蠻的很,棠溪公子眼下沒了靠山,不會要倒黴吧?”
這時系統忽然發出提示:
【關注度增加,引起讀者興趣,角色魅力值:+5。】
棠溪珣挺高興,他能感覺到,随着他不斷創造機會和主角産生關聯,讀者們對他的興趣也越來越大了。
等會他進了管疏鴻府裡,再設法糾纏管疏鴻一番,想必又可以在脫離龍套身份的道路上更進一步,多活個一年半載。
想到這裡,棠溪珣實在覺得幹勁滿滿,未來充滿希望。
但這時,手臂突然一緊,他回過頭來,卻是一直沒有開口的展煥皺眉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展煥嫌棄地說:“别在這裡發酒瘋了,管侯怎會見你?我送你回府去。”
賀子弼皺眉道:“展兄,你管他作甚?”
展煥道:“萬一他得罪了管疏鴻,我們在這看着沒管,難免也要被帶累。”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不友好,動作也像押犯人一樣粗暴,但管疏鴻莫名生出一點警覺。
他覺着,此人不太對勁,那句“我送你回府去”怎麼聽怎麼帶着種不同尋常的意味。
他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就見棠溪珣腳下一個踉跄,被展煥拽得一頭栽在了他的身上,雙手似有意似無意,在他的胸口上撐了一下,手指幾乎都要探進了他的衣襟裡。
展煥像被燙了一樣松開了手,惱火道:“棠溪珣,你站穩當些!”
周圍的百姓們發出“喔唷”的聲音,很是興奮。
有人說,這位是誰,也恁的粗暴,棠溪大人那麼弱的身子,又喝多了酒,怎能這般拉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