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要抄家滅族啊!"老掌櫃抱着墨缸要溜,鞋底打滑摔了個四仰八叉。綢面鞋甩上房梁,鞋尖東珠正巧砸中機關書架。魯三錘悶哼一聲,書架突然噴出三百支狼毫,暴雨般紮向人群,最尖那支戳破了花四娘新制的秋香色裙裾。
牛大壯獨臂掄起案幾當盾牌,屠夫胸前"五谷豐登"的字樣早被墨汁糊成了"五谷豐墨"。吳秀才抱着硯台鑽到講台下,山羊胡上粘着根狼毫,活像插了支判官筆。柳莺兒甩出白發纏住機關軸,發絲間突然浮現金色小篆:"墨中有詭,茶中藏真"。
子時三刻,書院燃起百盞燈籠。柳莺兒将"碧血茶"潑向空中,茶湯遇風成幕,映出當年場景:白崇山用童男血調墨,在無字書上繪制皇陵機關。血色墨迹蜿蜒如蛇,纏住個戴鐐铐的小童——正是丙戌年失蹤的貨郎之子。
"天地玄黃,豬肉最香!"牛大壯突然暴喝,屠夫獨臂揮刀在廊柱刻下歪詩。墨鬼像是被激怒,筆鋒一轉寫出"殺豬屠夫,不配吟哦"。柳莺兒忍笑潑出第二盞茶,茶霧中浮現白清風殘魂,道士指尖輕彈,将"不"字改成了"最"字,驚得墨鬼摔了筆,在《中庸》上暈出團墨豬。
五更雞鳴時,書院滿地狼藉。錢滿倉頂着"墨"字臉在池邊洗鞋,老掌櫃的綢面鞋吸飽了水,沉得能當船錨。魯三錘拆了機關書架當柴燒,火光中飄起陣陣松煙香,混着烤焦的麥芽糖味,勾來三隻野狗在院門口打轉。
吳秀才捧着顯形的《論語》直哆嗦——注釋裡夾着張發黃的當票,正是錢滿倉當年當掉的青銅祭器。花四娘對着破裙抹眼淚,媒婆髻上的焦糊玉蘭成了炭花,腕間銀镯拼出"賠錢"二字。牛大壯雕了三百個桃木書簽,說是能鎮邪——就是刻的梅花像雞爪,被頑童們搶去撓癢癢。
柳莺兒倚着梅樹抿茶,烏木簪上的雨燕突然開口:"墨盡處,當歸舟"。檐角銅鈴随風輕晃,一片雪花落在茶湯裡,化成了翡翠瓜子模樣。她指尖撫過無字書上的暗道圖,忽覺後頸微癢——那墨鬼竟在她衣領畫了隻王八,龜殼上還題着"白清風到此一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