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眼含警告:“姜西暮。”
這群孩子從小到大不怕爸爸媽媽,不怕姐姐,就怕不怒而威的姐夫顧程。
姜西暮不敢直視他的眼神,卻也沒膽反抗他,灰溜溜地出去了。
這下包廂裡是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隻剩下顧程和郁辛兩個人。
沒有人開口說第一句話打破這微妙的氣氛,郁辛看上去像是在出神神遊,顧程則在氣定神閑地喝着酒。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顧程慢慢喝完一杯酒,又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
“有時候我想想……”他突然開口,開始自說自話。
郁辛聽見他的聲音,擡眼向他望過去。
顧程似乎沒看見他目光,自顧自地端起了酒杯。
“有時候我想想,當年那個孩子要是沒流掉,現在也該上小學了。”
沒想到他提起這茬陳年舊事,郁辛捏緊了手底下的沙發,心尖陡然一顫。
張笙出事後,顧程對自己的種種刁難,郁辛都照盤全收,不僅是因為他覺得虧欠了張笙,而且更是因為他間接性地害顧程失去了一個尚未成型的孩子。
那個孩子甚至還沒有被顧程夫妻倆察覺到了降臨,就在裴露為了張笙東奔西走的時候,勞累過度,流掉了。
他們兩人都沒有來得及歡喜一秒鐘,從雲端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嚴冰一直說我對你太苛刻,你不過還是個沒有成年的孩子,我不該把所有的過錯都集中在你一個人身上。”
顧程呼吸越來越沉,仰頭直接灌了一杯酒,盯着郁辛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
“啪。”酒杯被他用力摔在桌上。
“宋芽,這些年我眼看着你高樓起,看着你從名不經傳的小演員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都忍不住想,當年那件事會不會是你的一個局,所有人都是你局中的棋子,在你的牽引下按照你的部署走向你希望的結果,然後就你一個人獨善其身地摘了出去。”
顧程緊盯着他的面部表情變化,一字一句極其緩慢地講出了心裡的猜測。
不是他想陰謀論,而是事情真的太過于蹊跷。明明是和宋志輝有着最大關系的牽連者,最後反而毫發無損地幹淨出局,而張笙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倒成了替罪羔羊。
顧程實在是不能不多想。
郁辛呆滞地看着他,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他從來不知道顧程心裡是這種想法,原來他一直是這樣看自己的。
“我沒有……”
他嗫嚅着解釋,眸中閃過一絲惶恐,連顧程都是這樣想自己的,那麼張笙呢?張笙也是這種想法嗎?
他直接坐不住了,想立馬回去問一問張笙。
“你有沒有做過,隻有你自己知道。”
顧程冷哼一聲,起身走到他身邊,由上而下地審視着他。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然又和小笙牽扯到了一起,我還真是沒想到。”
他語氣嘲諷,高大的身軀在郁辛頭頂投下一片陰影。
聽見他提起張笙,郁辛心裡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勇氣。
他站起來,毫不退縮地直視顧程:“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同意我們在一起?”
郁辛沒想到終有一天,他也會說這麼俗套的話。
如果是他自己,他是完全不會管世俗的眼光,哪怕是宋志輝這個親生父親,他也是說斷就斷,可是他現在不能不考慮張笙的感受。
“怎麼做?”顧程忍不住嗤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那你說,張笙失去的青春,我失去的孩子,還有其他因為這件事受到牽連的人該怎麼做才能回到原來的位置?”
顧程心裡明白,覆水難收,時光不換。但那又怎樣,他就是不想郁辛好過,憑什麼就他一個人心安理得地走上康莊大道?
他神色波瀾不驚,甚至沒有一分質問的激動,可郁辛還是從中聽出了憤憤難平。
包廂内隐隐約約傳來樓下衆人的歡呼聲,舞池裡仿佛在上演着什麼令人振奮的戲碼,讓氣氛直接達到了高潮。
郁辛沉默地看着顧程,然後解開了襯衫上方的幾粒紐扣,走到包廂門口。
他握住門把手,偏過頭,眸色微涼:“如果你覺得當年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劃的話,那我将這些都還給你。”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打開門,門外鼎沸的喧鬧聲瞬間湧了進來。
什麼意思?
顧程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離去的身影,待聽到樓下逐漸興奮地尖叫聲和呐喊聲時,他終于崩了臉色。
“啊!是郁辛!郁辛!!”
樓下舞池周圍的客人瞬間圍攏了過來,舉起雙臂呼喊着他的名字。
郁辛穿着黑色休閑襯衫,領口解到了肩胛骨下方,露出來裡面線條明顯的鎖骨。
他衣袖半挽着,襯衫下擺被他從腰帶裡拉了半邊出來,随意地搭拉在腰間,有着幾分不羁的懶散。
台下衆人激動狂叫,郁辛垂眸輕笑着,食指尖在唇邊點了點,給他們送了個飛吻,又驚起了一片要暈倒了的尖叫聲。
他狀似無意地往樓上瞥去,顧程正站在欄杆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郁辛斂了神色,對着DJ一揚手,一首熱辣性感的舞曲響徹酒吧上空。
不是要他還嗎?那他就身敗名裂給顧程看看,自己是否是真的在意這些名和利。
郁辛雖然不擅長舞蹈,但他慣于将自己的情緒融入表演之中。
他随着音樂忘我地搖動着身軀,幅度不大卻極勾人心,像拿着一根羽毛在輕輕掃着衆人的心尖,引得衆人想扒開他的衣服。
指尖觸上身側的鋼管,他緩緩睜眼,眼眸含絲,帶着額間冒出的細汗,他手臂一繞,直接纏了上去。
火熱的身體貼上冰涼的鋼管,郁辛視線掃過酒吧門口時,舞動的身體不禁僵了一秒鐘。
張笙站在門口,正神情平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