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辛指腹滑過鋼管壁,冷冰冰的不鏽鋼似乎都帶了電,讓他全身像是流竄過了一串電流。
避開張笙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轉過身,手指往台下勾了勾,驚起了新一輪的尖叫。
郁辛背對着自己,張笙看不見他的神色,隻能看見他撩起的手緩緩撫上前襟,小臂微動,仿佛在解着什麼。
待他反應過來郁辛在幹什麼後,張笙倏地變了臉色,拔腿直接跳上DJ台,按停了歌曲播放按鈕。
就像聽歌聽到高潮卻被人關了音響般,衆人狂熱大起的性質被戛然而止,都紛紛不滿地望向DJ。
DJ也爆了一句髒話,轉頭剛準備“慰問”張笙爸媽,見他陰沉着臉,目光冷峻,下颌角的線條因為咬牙隐忍的動作而顯得分明。
他望着舞池裡的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對郁辛發起诘難。
DJ吞了吞口水,将話咽了下去。
這人看上去和郁辛關系匪淺,說不準是來捉奸的,自己還是不要多嘴。
音樂驟停,郁辛解到一半的襯衫被他慢慢系上。
他回過身,對着台下歉意地笑笑,又恢複成了那個溫文爾雅的模樣。
“抱歉,剛剛和朋友打賭輸了。”
他往二樓欄杆處瞥了一眼,那邊早已沒了顧程的身影。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台下有人帶頭喊着,配合着口哨聲和叫聲,漸漸整齊劃一起來。
“安可”兩字響徹酒吧頂棚。
張笙下了DJ台,安靜地站在酒吧入口,在一衆亢奮激動,衣着或暴露,或新潮的男男女女中,他一身簡單的白T黑褲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酒吧跳動的燈光光怪陸離,郁辛越過層層疊疊的腦袋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雖然沒有看見張笙的面目表情,但想想也知道應該好看不到哪裡去。
他低頭苦笑兩聲,扣上領口的最後一粒衣扣,然後對着台下鞠了一躬,匆匆下台往門口奔來。
人群自發地給他讓開了一條路,目送着他出門。等他身影消失在門口時,才互相感慨着今天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先前在酒吧包廂内,郁辛在張笙耳邊輕聲交待,讓他先回酒店等他,不要鎖門時,張笙就留了個心眼。
他不明白顧程和郁辛這兩個人之間,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什麼好聊的?
但如果是說自己的事,為什麼他這個當事人不能在場?
張笙讓舒安先打車回去,然後一個人在酒吧門口不起眼的角落等着。
沒幾分鐘,姜西暮挎着包,高跟鞋踩得“哒哒”響,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出來了。
張笙更好奇了,清走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
他思來想去要不要重新回包廂偷聽,但轉念一想,酒吧内吵鬧聲這麼大,他估計聽也白聽,還不如等郁辛出來,直截了當地問他。
結果,他還沒有等到郁辛的人,卻等到了酒吧内驚天動地呼喊他的聲音。
舞池上的郁辛一襲黑衣,繞着鋼管搖曳身姿,似鬼魅,似妖魔,眼波流轉間讓人為他俯首稱臣,振臂歡呼。
從小到大,張笙見過他很多樣子。開心的,委屈的,小心翼翼讨好的,沉默不語生氣的......
甚至是陷入情潮時的難耐,欲望得到滿足後的餍足,他都親眼見過。
就是沒有見過這個放低了高傲的身段,妩媚妖娆地去取悅衆人的男人。
不,他都不像個男人。
他自視輕賤,自我踐踏,将男人的傲骨和自尊狠狠踩在了腳下,連古代被迫堕入風月場合的舞姬都不如。
台下的男男女女就是看着舞姬賣弄風情的看客,他們一聲聲的叫好聲是舞姬收的賞錢。
看客們那如狼似虎的目光流連在郁辛的肉.體上,恨不得他衣領能再低點,再低點,最好是直接扒掉。
張笙替郁辛感到難堪,還有屈辱,他想直接上台将他拽下來,指責他為什麼自甘堕落,要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今天這件事鬧得這麼大,肯定會被人拍了放到網上,到時候他要怎麼堵住悠悠衆口?
張笙氣極,又深深感到無能為力。
他沒法控制郁辛的思想和行為,也沒有辦法命令别人不要看,不要拍,他唯一能做的隻有跳上DJ台,關掉了音樂播放器。
DJ台上的他和舞池裡的郁辛面面相觑,一股無力感席卷了張笙全身。
張笙逃離了,除此以外,他别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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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辛追出門外,他原以為自己會看見揚長而去的車尾氣。
跑出來一看,張笙正冷着臉,坐在出租車内等着他。
郁辛忍不住笑了,他左右張望兩眼,從口袋裡掏出口罩帶上。
他一坐上車,張笙斜了他一眼,譏諷他:“呵,這個時候倒知道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