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猛地一突,這不就是……畫像上的樊仲榮嘛!
“你是……”
剛一開口,臭味就滿口鑽,又嘔了起來。
他當機立斷,擡手一揮,轉身就往外鑽:“出……出去說。”
侍劍将人帶出去的時候,周冶已經在院子裡大口喘了好一會兒氣,好歹緩過點勁兒來了。可那味道仿佛還粘在鼻子裡,仍不時陣陣發嘔。
那樊仲榮在地下待久了,走出暗牢,被日光一晃,睜不開眼。想擡手,才反應過來被綁在身後,隻能緊緊閉着眼,轉過臉去,朝着陰涼處避光。
周冶遠遠看着他,心道,樊仲榮在此,那孟珂呢?
除了她,還有誰能引自己來此處?
她到底……有沒有危險?
想到此,他也顧不上發嘔了,指着領頭的問:“你們這兒......關的,還有人呢?”
那領頭的道:“沒别人了,就這一個。”
周冶直起身來,“唰”一聲拔出近旁侍衛的劍,架在他脖子上:“真沒有?”
“真沒有!就隻這一個!”
這時,餘光瞥見老邬,對着他輕輕搖了搖頭。
周冶在門口的時候,自然懂了他趕人的善意,料想他此刻也不會幫着隐瞞。
于是,放下劍,輕輕一擲,扔回給侍衛,又看了看四周:“此地不宜久留……”
剛說了半句,山風一起,經過樊仲榮處,朝他這邊送了過來。
周冶忙一扭頭,同時連連走開幾步,擡手一指地上跪的那一排:“你、你、你們......一人扒一件,給他換上。”
什麼一人扒一件,扒什麼?扒土嗎?那些人一時沒聽明白。
一旁的侍衛喝道:“還不快脫!不脫衣服,想等着爺給你扒皮呢?”
那些人忙胡亂扒了起來,自然也沒聽明白“一件”是什麼意思,一鼓作氣把自己脫得隻剩裡衣,縮着脖子,抱着手臂,在寒風裡直哆嗦。
跪在端頭的老邬,試探着站起來,一路把地上的衣服撿了幾件,給樊仲榮抱了過去,經過一排人時,口中低聲道:“穿起來,穿起來,剩的都穿起來。”
***
樊仲榮換衣服的功夫,侍劍已經吩咐人,将那十一人都綁了,再拿了根繩子,拴了一長串,螞蚱一樣。
一行人不敢耽擱,當即往外走。還沒走到寨門口,侍劍就察覺了不對——空氣裡,怎麼有一股……新鮮的血腥味。
他回頭看了看,這一行人雖有受傷,但都不算重,怎麼也不至于有這麼濃重的味道。
他又吸了吸鼻子——這味道……分明是從寨子外吹進來的!
他陡然一驚,看向公子,正好撞上周冶警惕的目光,顯然他也察覺了。
難道真讓人甕中捉鼈了?
外頭的人呢,怎麼也沒示警?
不需吩咐,侍劍伸手往後一按,示意衆人安靜,輕身上去,一路遮蔽身形,往寨門口而去。
果然,寨門口的地上,到處窪着、濺着新鮮的血。
可詭異的是,一個人都沒有!
四下裡一片死寂。風吹過林木,發出沙沙的聲響。仍是藍天湛湛,白雲悠悠,若不是這來不及洗去的血迹,簡直是一片晴好。
侍劍看着那些血迹和打鬥痕迹,頭皮有點發麻。
跟在後面出來的一行人,不由汗毛都豎了起來。
突然,什麼聲音響起,衆人一個激靈,轉頭看去——竟是門口馬廄裡的那匹馬,噴着鼻子,在棚裡蹦跶了下。
侍劍試探着走出去,還是沒人,這才折身回來,跟周冶兩人面面相觑。
“走,馬上走!”周冶果斷道。
一行人回到林子裡藏馬的地方。留守的人說,并沒看見什麼人經過,是聽到過一陣遠遠的打鬥聲,但以為是周冶他們跟人動手,沒看見信煙,也不敢擅離。
周冶看着侍劍:“也就是說,我們在裡面忙活的時候,外面也鬥了一場,卻開始和結束得悄無聲息。”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螳螂悄悄地逼近,黃雀也靜靜地尾随,将其一個個啄盡。
不,不對。周冶自嘲地笑笑——他連螳螂都不是,而是那被捕的蟬。
又轉頭看着牽出來的那一串人,這些……連螞蚱都算不上。
那……這螳螂是什麼人?黃雀又是什麼人呢?
不遠處的高崗上,幾個身影倏地一閃,便消失在了密林間。
***
周冶重重地籲出一口氣,帶着滿腹狐疑,原路返回。
一行人一路都提着心,話都沒人說,就防着密林裡悄無聲息地鑽出什麼人來。
一直走了七八裡地,才稍放松了些,也有人開始小聲說話攀談了。談的,自然是什麼人能如此快速,而又悄無聲息地除掉一批人,還能不被崗哨發現地撤退。
山路拐過一個大彎,前方驟然開闊,為首的卻突然勒馬停下。
一隊人馬,正靜靜地橫在面前。
周冶打眼一掃,對方有三十多個人,個個都是好手。
這是螳螂,還是黃雀?
衆人均是一怔,看向了周冶,手上也不由都摸向了刀柄,準備拔刀。
“等等!”
周冶擡手示意别動,越衆而出。
而前方那隊人馬,也從後面開始分列兩邊,一輛馬車從後面不緊不慢地上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