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兩人裝作趕路匆匆離去。
雖然計劃夜間行事,白天也沒閑着,出了縣城後,兩人沿着附近的山走了一圈打探,路上沒有設陷阱機關,這些山匪的确是烏合之衆,雖說縣裡家家噤若寒蟬,但實際上也就能在此地界裡耍耍威風,他們兩個拿着劍的江湖人一來,便隻敢悄咪咪地不吭聲,任由他們離去。
入夜後,二人悄悄潛入縣衙,直奔那縣令的住所而去。
院子裡黑漆漆的,連個仆從下人都沒有,隻有主卧還有微弱的光,仿佛是有人偶爾輕輕吹歪了燭火一樣,光亮忽明忽暗,有些蹊跷。
花錦怡不會輕功,拾風雨便給他折了一小節柳枝做成柳哨,讓她趴在牆頭放哨,若是有人過來,她便輕輕吹一聲柳哨裝作鳥叫給他報信。
拾風雨一人飛身上瓦,小心翼翼掀開一塊瓦片向屋裡看去,隻見昨天晚上高高在上的縣令老爺此時正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肥大的身軀将床上的人擋得嚴嚴實實,隻能看見兩條白生生的腿斜在外面。
縣令手裡拿着燭台,一點一點将滾燙的蠟油傾倒在底下那人的身上,那人卻不掙紮,隻偶爾抖動一下雙腿。
拾風雨隻覺髒了眼睛,裝銀子的匣子被縣令藏在衣櫃裡,要偷走需得等他睡下才行。
幸好狗官也沒什麼威風,沒一會兒功夫便起身離開,床上的人将露未露時,拾風雨下意識偏頭不看,但腦中的殘影有些奇怪,拾風雨臉色變了變,仔細向床上看去。
床上仰面躺着、四肢舒展的人,竟不是女人,而是一個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年,少年兩眼圓睜,一動不動。
沒等他細想,那縣令披着中衣又折返回來,捏着少年的臉說道:“明日再伺候我一天可好?”
少年不說話,還是一動不動的,眼睛都未曾眨過一下,狗官語氣溫柔,像是對心愛之人說起的情話。
莫非是他有這難以啟齒的嗜好,那幫土匪得知後便擄了人拿來讨好,可昨日他分明沒看見那幫山匪綁了少年來。
秋日微涼,縣令扯過被子将兩人蓋住,那少年的一條腿撇在外面,竟像是不冷一般,也不往被窩裡縮。
縣令又說:“你若是能再堅持一天多好,剛才的滋味我最喜歡了。”語氣有一絲遺憾,但更多的是輕松和調侃。
這下,拾風雨終于坐實了心中的猜想,這狗官不僅好龍陽,還偏愛将死未死時的人,可真是禽獸中的禽獸。
待到花錦怡在牆頭都趴累了,拾風雨這才有了動作,他輕巧翻身而下,落地悄無聲息,又輕輕推開半扇窗,閃身而入。
花錦怡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一邊怕院子裡來人,一邊怕屋裡的人驚醒。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沒有一盞茶的功夫,拾風雨就翻身出來,又将窗合上了。
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拾風雨才開口交代:“我将那狗官殺了。”
花錦怡心裡一驚,雖說那狗官罪該萬死,但畢竟是朝廷命官,她本來就不想多生事端,隻求安安穩穩的回浔州過日子,若是朝廷派人下來追查到她怎麼辦。
見她不說話,拾風雨猜出她的擔心,說道:“你放心,我用了手段,若是被發現隻能以為是突發疾病而死,不會教人懷疑到别人頭上,如今有了銀子,咱們留些路上用,剩下的便分發給縣民吧。”
他不想将那狗官幹的肮髒事說給她聽,便與她讨論起這錢的用處。
想起婦人和小童的黑臉,花錦怡難以心安,雖說縣令死了,但匪徒還在,天亮後縣令死訊一傳開,匪徒無處讨要失蹤的銀子,可是被欺壓的民衆還是要被欺壓,如果能将銀子分給縣民,也許他們還可以拿着銀子另想辦法謀生。
“若是你我二人應對那幫山匪,可有把握?”花錦怡問道。
拾風雨經驗豐富,一瞬間就有了比較,“山匪的确不成氣候,但他們隐匿在山裡,我們對這一片又不熟悉,恐怕難以盡數剿滅。”
既然無法剿滅山匪,分了銀子的縣民會成為匪徒的目标,引來血光之災。
況且如何分配也是問題,被搶了銀子多少地、被搶了女人、害死了家人,什麼才是分配的标準?
這筆銀子恐怕會引發更大的矛盾甚至厮殺。
“縣民那麼多,銀錢不僅沒法分配,也不知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不如将銀子帶去給紅羽軍,也算用這髒銀助力紅羽軍蕩掃奸官。”
花錦怡如此提議也有私心,姜恭雖然深得紅羽軍器重,但他畢竟少了一截手臂,既然有了這些不義之财,能送與紅羽軍做糧饷,也算是為姜恭争個面子。
花錦怡說的話拾風雨自然同意,縣令已死,仰仗他的山匪也會懼怕沉寂,隻要朝廷派來的下一任縣令是個好官,山匪就在再不敢造次。況且他們二人勢單力薄,雖然有心除暴安良,但若是遇到山匪就要去對抗,傳出去恐怕會使兩人被各處的山匪算計。
雖說如此,兩人還是打算趁夜色進山一趟,即使不能剿滅,吓吓他們的膽子也好。
秋意已至,山上的樹木随風散落葉子,零零散散鋪在地上,踩起來沙沙作響。
幸好此山不大,兩人沿着山路摸索着前進,不大一會兒便瞧見前面山腰間劃出的空地,規規矩矩的房子圍成一圈,俨然是個寨子的雛形,想來這就是山匪的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