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風雨想起在狗官床上看見的少年,懷疑這山寨裡還有受害者,兩人便沿着房屋外圍行走,先打探打探情況。
零星有幾個屋内還有光亮,兩人聽了幾個牆角,終于聽到了幾個大嗓門在說話。
一個粗嗓子的男人問:“當家的說沒說那個貨什麼時候送?”
另一個答:“他說約莫着明日就行。”
粗嗓子打了個哈欠說道:“那我去睡了,明天還得下山呢。”
另一個不大高興,說道:“你不去看着萬一他跑了怎麼辦?”
粗嗓子說:“門鎖着呢怎麼跑,再說我綁的扣子就連山豬都掙不脫,他還能跑了?”
另一個應是被他說服了,屋裡吹滅了燈,不再說話。
再往前走走,果然看見一個房門禁閉,門上挂着鎖的屋子,屋子一側有個小窗。借着月光,花錦怡從門縫往裡面看去,果然看見一個人雙腳被綁,雙手縛于身後,頭上套着布袋子,一動不動地靠坐在牆邊。
拾風雨站在她身後,也從門縫看見了地上的少年。
他手腳麻利的撬開小窗,撿起個石子朝少年打去,少年的身體僵了僵,沒敢吱聲。
少年還醒着就好辦,花錦怡低聲說:“你别出聲,我們救你出去。”
少年的身體掙紮了幾下,似乎在說好。
小窗四四方方的,還沒有水缸口大,拾風雨隻能在外面把風,由花錦怡先翻進去為那少年松綁。
花錦怡順着窗口爬進去,幾步走到少年旁邊,伸手把布袋子扯掉了。
少年看樣子十六七歲的模樣,嘴裡塞着破布,他眯了眯眼,像是在适應猛然出現在視野裡的東西,終于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花錦怡不敢耽擱,劍鋒一挑斬斷了他手腳上的繩子,少年的手腕上是一圈青紫色的勒痕,他活動活動手腕和腳腕,扶着牆站了起來。
“還能走嗎?”花錦怡問。
“能!”他說。少年清瘦,兩人又從小窗趴了出來。
“你可知道,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被擄來的人?”拾風雨問道。
少年語氣中還有懼怕,“還有一位姐姐,前幾日被他們擄來,我聽着動靜,當天就……”
他喉嚨哽了哽,終是沒說出那幾個字,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仍然心有餘悸,那當家的為了震懾他,将他綁在一旁,看着女子活生生被折磨緻死。他也果然如當家的所願,這幾日惶惶不安,任人擺布,不敢反抗,隻等着明日被送到縣衙供縣令玩樂。
山匪十惡不赦,那就不必客氣了,如今秋高氣爽,趁着他們熟睡之際,一把火燒了清淨。
拾風雨将兩人送到上風口,拿出火折子,将聯排的房子一個一個點了個遍。
沒一會功夫,火星被秋風送的到處都是,屋子裡傳來了叫喊聲,山匪四散逃脫,拾風雨也不客氣,提着劍站在下山的路口,來一個便斬一個,一時間哀嚎聲不絕于耳,隻有零星幾個順着旁邊的山坡連滾帶爬地逃開了。
火,到處都是火,噼啪的燒灼聲和隐約的呐喊聲,魔舞的火苗和閃爍的劍光!
花錦怡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十五歲生辰那天,她滿心歡喜地下學回家,她陪着從小養大的大黃狗,她愧疚于村裡人的挖苦讓父母面上無光,她聽見轟隆隆的馬蹄聲奔跑,她看見火海裡的刀光,看見平日裡瞧不起她的李四娘讓她快跑,又看見尖刀從她胸前刺出。
還有,她還看見她爹正在默默收拾雞,娘在旁邊笑盈盈擀面條。
轉瞬之間,屋子裡一片火海,房屋的橫梁将爹娘砸在下面不能動彈,爹娘無助的哭喊,大黃急切地拉着娘的衣袖,最終也被火海吞噬。
藏在心裡的恐懼瞬間将她淹沒,心髒仿佛被狠狠攥緊,她噗通一聲跌坐在地,眼淚順着臉頰滾滾而下。
拾風雨殺得起勁,根本沒留意花錦怡的異樣,倒是那少年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為何會怕成這樣,看着大火将這賊窩燒了,看着那個持劍的人毫不留情的斬殺賊人,他隻覺得心裡痛快極了,若是他也有刀劍,恨不得将這幫賊人砍個零碎才能洩憤。
拾風雨提着劍一身戾氣而來,驚得花錦怡手腳并用向後退,隻覺得他白淨的臉上仿佛又帶上了兇神惡煞的鬼面具,那劍随時都會向她揮砍而來。
看着她眼裡的戒備和恐懼,拾風雨怔住了,少年站在她身前,仿佛将她隔在了另一個世界,而拾風雨自己,提着帶血的劍、背靠着熊熊的烈火,像個從地獄火裡走出來的惡鬼,讓她産生了深深地抵觸和懼怕。
本能的,他将還滴着血的劍向身後藏了藏,語氣和煦溫柔地關切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