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都跟着闖進來,最前面的蘇詢掃了一眼空了的藥碗,再走近看,蘇澈月唇上還存着藥漬。他神色緩和不少:“還是阿堯有辦法。”
呂殊堯靠在門邊,笑笑不說話。
蘇澈月起身:“叔父,嬸母。”
“不必多禮,”蘇詢把他扶回去,盯着他的眼睛,“我聽李安說,澈兒能看見了?”
蘇澈月沒應他。
呂殊堯十分默契地配合:“叔父,二公子聽不見也看不見呢,隻是偶爾能開口。”
“嗯,這我知道。”蘇詢說,“他五感如果都能偶爾恢複,将來才有徹底痊愈的希望。”
他擡手欲施傳音訣問個明白,呂殊堯擰着眉:“叔父,我來吧。”
蘇詢點頭:“也好。”也不能總讓他一個宗主做惡人。
哪知呂殊堯并不打算施訣,隻是走過來在蘇澈月掌心寫寫畫畫了一陣兒,蘇澈月随即點頭。
二公子擡眼時眼眶紅通通的,蘇詢和楊媛都看愣了一下。他說:“叔父,昨日澈月眼前茫白似光,也以為自己能看見了。後來才知道、那不是複明,而是、而是……”
呂殊堯配合接上:“是白内障。”
楊媛匪夷所思:“什麼東西?”
呂殊堯張口就來:“通俗來講,是因為二公子瞎得太久,視覺神經腦補自己好了,其實隻是短暫性撲騰了一下,并不是複明迹象。”
蘇詢和楊媛一頭霧水将信将疑,蘇澈月忽地拳頭砸在床沿,含恨道:“是澈月身子不争氣,從惡鬼煉獄回來,一直未能給叔父和蘇家分憂,反倒成了累贅!我……”說着又砸一下,把白皙指骨都磕紅了。
“二公子真的好可憐……”
“是啊,好心疼,本是仙家第一公子,谪仙般的人物呀……”
後頭侍女禁不住細語,甚至還有低聲啜泣聲。
蘇詢忙扶他,見他眼底淚光閃閃,也不好再多刺激他:“不怪你,這事急不得,你好生休養,按時喝藥,一定能好起來。”
呂殊堯在一旁暗歎,男主果然不是個善茬,知道蘇詢和楊媛對他所圖不純。都說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二公子這演技純屬老天喂飯,不用醉都能演得人心碎。
蘇詢和楊媛起身要走時,看見挂在床頭的風鈴:“這是何物?”
呂殊堯也不好撒謊,直說是靈寶鋪子淘回來的傳音法器,讓蘇詢和李安将靈力一并注入,來日蘇澈月若真有事找他們也方便。
衆人離去,楊媛還嫌惡地囑咐呂殊堯:“與二公子……那種事不能太過火!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照料好二公子,一切以二公子的身體為重!”說着又目光怪異地看了蘇澈月一眼。
呂殊堯毫無異議,乖乖道:“都聽您的。”
等到人都走了,呂殊堯大字往軟榻上一躺,單手撐着太陽穴偏過身看蘇澈月。
蘇澈月已經恢複冷然模樣,先前淚眼消失無蹤。看了一會兒,呂殊堯喊他:“二公子?”
“……”
“蘇兄?”
“……”
“蘇澈月?”
呂殊堯學着他剛才的自稱,又叫:“澈月?”
“……”蘇澈月有了點動靜,“誰允許你這樣叫?”
“澈月很好聽欸,為什麼不能叫?”呂殊堯聲音裡全是笑意,他為他們兩個人天衣無縫的演技配合而感到愉快,“沒想到二公子戲演得這麼好。”
“你也不差。”
“噢?那我就當你在誇我了。”呂殊堯笑的眉眼都彎了起來,“我還……”
“下次不準再造謠。”
“造什麼謠?”呂殊堯反應過來,“哦,那個啊。”他往前湊了湊,好像蘇澈月能看見他笑一樣,“我都不怕吃虧,二公子怕什麼?畢竟在外,都說二公子才是上位者啊。”
蘇澈月冷笑一聲:“莫說我不喜歡男子,就算喜歡,我也永遠不可能碰你。”他刻意擡高音調,“你讓我心生厭惡。”
“那你喜歡什麼?”呂殊堯問,“你喜歡呂輕城嗎?”
話問出口,連臉皮厚慣了的他都覺唐突。萬幸呂殊堯是個擅長化解尴尬的人,摸了摸鼻尖,自己給自己圓場:“這是個蠢問題。你不喜歡她,就不會娶她啦。”
書中并沒有明确描寫蘇澈月的情感心路曆程,呂殊堯隻知道他最後擁有的紅顔知己、後宮佳麗,一隻手都數不完。
自問自答完,呂殊堯突然不想躺着了,他從榻上下來,想去找點事做。
問了個這麼尴尬的問題,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還沒站起來,就聽蘇澈月說:“不是。”
“嗯?”什麼不是?
二公子沒再理他。
于是呂公子隻當空耳,轉了話題:“二公子,今天想吃什麼?”
按照以往,蘇澈月是不會回答他的。但是今天,蘇澈月心情也很不錯,尤其是能聽能說,還不用喝那該死的藥。
雖然味覺還沒恢複,但他突然想吃甜的東西。
身後傳來回複時,呂殊堯驚訝一番。
“木薯羹。”蘇澈月說。
*
因為今天二公子胃口奇好,把呂大廚做的東西都吃完了,連帶着呂殊堯也變得無比自豪。入夜,二人分榻而眠,呂殊堯又是那個妖娆的撐躺姿勢,對着床這邊喊:“澈月澈月。”
“二公子。”
“别那麼生疏嘛,我們都是一起唱過戲的人了!古人雲,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我們演得這麼默契,上輩子一定在一起練了十年以上!”
“……”
“古人還雲,夫唱婦随……”
“古人雲,禍從口出。”蘇澈月不耐地轉過臉。
“二公子對我真兇,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呂殊堯委屈道,“不是說二公子待人和煦如風,淡雅如霧……”
“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