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03
淩晨,雲深不知處,反常的喧嘩聲吵醒了許多人。
“有人闖山?是誰?”
“不知道,往内院那邊去了。趕快警戒!”
腳步聲由遠及近,靜室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藍湛……哇!”
劍氣凜冽,冰藍的劍光挾着霜雪寒意,直取他咽喉。
奔波一天回到家,就這待遇?
魏嬰啼笑皆非,擡劍格開,大叫:“藍忘機,我可是救了他一命的,你就這樣恩将仇報?”
這質問管用,避塵微微一顫,嗖的一聲飛了回去。
藍忘機的聲音從内室傳來:“你居然夜闖雲深不知處?”
不對勁!
即使對敵人,藍忘機也都是當面對峙的,哪曾這樣隔着門說話?
難道溫甯說的有遺漏,還是傷到了他?
“藍湛,你怎麼了?”魏嬰身法如風,瞬間移到了室内木門處,眼前突然靈光大漲,仿佛有無數把避塵同時發招,交織成一張殺氣縱橫的劍網,兜頭罩下。
魏嬰不敢再接,腰身使力一個疾退,伴随着嘩啦啦的家具傾倒聲,連人帶桌摔在對面牆上。
好險!
再慢一點,鼻子都要被削掉了!
本來該生氣的,但是想到剛剛瞥見的情形,什麼氣都煙消雲散了。
卧室内,顯然剛才還在治傷,魏無羨睡在榻上人事不省,旁邊銅盆上搭着染血的繃帶,藍忘機立在一旁,半側的臉頰上,卻有一道長長的淚痕還未幹透,燭光下濕潤晶瑩。
真要命!沒想到時隔十六年,居然目睹了藍忘機為他落淚的樣子。
既然知道他的死訊是誤傳,又成功把人帶回來了、妥善療傷,不都是好事麼,怎麼……怎麼還哭上了……
但,昨日的藍忘機是真以為魏無羨被殺了的,即使後來知道是假消息,堆積的恐懼和痛楚卻不會稍減;何況魏無羨又傷重不醒……
魏嬰歎了口氣,雖知說什麼都差強人意,還是寬慰道:“他沒事的。這一劍雖狠,卻擦着心髒過的,加上服了靈藥續命,醒來隻是時間問題。”
片刻後,藍忘機出現在内室門口:“你是誰?”
他已整理好儀容,除了眼中血絲未盡,整個人都恢複了往常的淡雅冷肅。
他問:“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有藍氏的白玉膏?能夜闖雲深不知處?”
雲深不知處是有防禦陣法的,若無通行玉令,就隻能破陣而入,絕不可能無聲無息潛入。魏嬰引起的騷動,是因為驚動了巡夜之人,但他本人,卻未受到防禦陣攻擊。
至于白玉膏……
魏嬰在懷裡掏了掏,扯出一塊通體潔白的镂空美玉來,正是姑蘇藍氏的通行玉令。
這玉令以藍色絲線纏繞,上下各有一顆白玉珠子,其實是藍氏的療傷秘藥。一為内服,名玄元丹,一為外用,名白玉膏,都是藍氏耗費許多珍貴的藥材制成,給自家子弟保命的。基本上,隻要不是斷了氣的人,用了這兩種靈藥,都能苟延殘喘一兩日。
魏嬰這玉令上的兩份秘藥,昨天都用在了魏無羨身上。藍忘機給他療傷時認了出來,并不奇怪。
然而看到這塊玉令後,藍忘機的面色卻更加凝重。
便在此時,藍啟仁帶着巡夜弟子趕來了。
雲深不知處重建以來,第一次有人闖山,而家主去了金麟台參加宴會,弟子第一時間報到了他那裡。
根本不用查,靜室裡又是動手又是大喊的,目标不要太明顯。
藍啟仁帶人進來,一見兩人對峙,衆弟子就自發圍住了陌生的黑衣人,魏嬰叫屈:“喂喂喂,我可不是壞人。我跟着你們含光君進來的。”
藍忘機昨夜宵禁前并未回家,此時卻出現在靜室,明顯犯了禁。藍啟仁便問:“忘機,怎麼回事?”
藍忘機道:“我不認識他。”
魏嬰非常不滿:“好歹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藍忘機看他一眼,道:“叔父,此事疑點甚多,需要等兄長回來,共同核對。”
藍曦臣回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靜室打翻的桌案已收拾好,碎裂的屏風被搬走,新的還沒送來,那面牆前空蕩蕩的,看着很不習慣。
更不習慣的是他看到了睡在卧室的魏無羨。
外界不都說他被金子勳殺了嗎?這不沒死麼!不過,重點不是他是死是活,而是——
明明靜室有隔間的,藍忘機為何要把他安排在自己卧房?!
這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自己這弟弟,藏得夠深呐!他這做哥哥的都不知,藍忘機何時有了那樣的心思!
但……就算是斷袖……為何偏偏斷到魏無羨身上……那可是聲名狼藉的夷陵老祖、百家公敵……
藍曦臣幾乎是跌在坐席上的,他得好好冷靜下。
旁邊,藍啟仁顯然也被事實打擊的不輕,看過來的眼神,幾乎是在求救……
藍忘機送走醫師,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鎮靜道:“魏嬰的事情容後再說,兄長,叔父,你們看這個。”
放在桌上的,正是那塊少了兩顆珠子的通行玉令。
藍曦臣和藍啟仁同時被吸引走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