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故作惋惜:“可惜孫兒馬上要啟程去通州,不然定拉着他去相看,一天十個八個不嫌多,二十來個也不嫌少,保管年底給你娶回來孫媳婦!”
“你呀!就會哄我!”老夫人被他說得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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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冀州雖地處北地,卻同樣酷暑難耐。
令儀懼寒亦懼暑,終日窩在屋裡,連院子裡也不去了,屋裡擱了三個冰盆,還終日用井水冰着水果吃。惹得趙嬷嬷天天念叨,這般不忌嘴吃那些寒涼之物,何時才能懷上孩子?
不想在某日晌午時分,一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來到公主府,逼得令儀不得不出門。
這位陳掌櫃平日開店做些玉石生意,實則是太子安插在崇州的暗探。
他手持太子信物,前來求助。
自從老首輔離世,崔相接任内閣首輔,太子被處處打壓,幸得如今擔任吏部侍郎的謝玉與其嶽父崔閣老扶持,尚能勉強支撐。可前幾日七皇子忽然主動請纓鎮壓強弩之末的湘王,這一去便要帶四萬大軍,待他凱旋而歸既有軍功在身,又有軍權在手,太子如何與其相争?
七皇子先下手為強,打了太子個措手不及,便是一早知道,太子做得錦繡文章,卻弓馬稀疏,與行軍打仗可謂一竅不通。便是隻挂虛名,可歎手下之人盡皆老首輔所留,竟無一個得用的武将!
是以,太子着人前來,想讓令儀說動秦烈上書朝廷請纓鎮壓反賊,一個未打過仗的皇子,和一個百戰百勝的将軍,太子有十足把握朝廷會選擇秦烈。
陳掌櫃懇切道:“若非事态緊急,太子殿下萬不會讓小的來叨擾公主。七皇子為人殘暴,行事不擇手段,如今在朝中與太子殿下已成不死不休之勢。若真讓他得逞,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太子殿下等人連性命亦難保!”
令儀怎會不應?可她也有七八日未見過秦烈。仇闵去找秦小山,得到的消息是秦烈不在州府,至于去了哪裡秦小山不肯透漏。隻說可為公主傳信,一切等将軍定奪。
陳掌櫃急道:“這一來一回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時間緊迫,根本來不及!且若驸馬不答應,公主再去勸服,怕是已無力回天!”
令儀當下便着人備轎,自己要去王府,仇闵委婉道:“公主還請三思,上次驸馬便曾因此與您生了嫌隙,若是您這般前去,隻怕事情不好收場。”
令儀道:“太子哥哥不僅對我多番照拂,更對我有救命之恩。事有輕重緩急,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仇闵見她如此堅決,隻得退一步,自己先将秦小山約出來,看公主能不能說服他。
秦小山乃秦烈心腹,這卻是第一次見這位有實無名的“主母。”
這一見不由心中感歎,這般姿容,難怪将軍回城時夜夜“睡書房”。
可對于秦烈的行蹤,他仍不肯透漏分毫。
令儀無奈,威脅道:“你若不肯告知,我便親去拜見王爺王妃問詢。我是聖旨指婚下嫁的公主,難道還不配得知驸馬的行蹤?”
秦小山心道,你若是去王府将一切抖落出來,隻怕秦家要翻天。
現下還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将公主無聲無息囚禁在公主府,便是秦烈不在,憑着他的信物,秦小山自己便可辦成此事。
可是......
看着面前雖焦急萬分,仍難掩天姿國色的公主,又想起将軍之前做為。
秦小山沉吟片刻,道:“我帶公主前去。”
令儀趕到時,秦烈正坐于廳上聽張朝民與孫月彬回禀。
當初張朝民忽然被留在甯州,心中着實忐忑,他不過一冀州縣令,未經朝廷指派,到甯州幹起了郡守的活,終日那叫一個戰戰兢兢。不想幹到現在,越幹越精神,越幹越有勁,說到底都是前任襯托,百姓擡舉。
他雖能力一般,卻勤勉中正,這樣的人打理起被白蓮教弄得烏煙瘴氣的民生最合适不過。
而孫月彬,則是臉厚心黑,短短幾個月,甯州六郡十七縣,被他蠶食得近一半落入手中,之前新兵兩千,現在已經擴張到了八千。
能從白蓮教嘴裡奪食且還咽的下去,堪稱奇景。
兩人心中不無驕傲,都等着将軍誇獎,順便把官位給坐實了,省得空有權利沒有名分哪日被别人給摘了桃子。
卻見将軍還未開口,一名近衛自外面進來,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将軍立時沉下了臉,擡腳便往外走。
秦小山站在馬車旁,汗水已将衣衫濕透,可在看到秦烈出來後的臉色,立時知道自己做錯,整個人如墜冰窟,直直跪下低頭,一個字也不敢辯駁。
陳掌櫃則是被秦烈那如刀似劍的一瞥所懾,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扶着車緣才勉強站定。
隻有令儀急急趕來,馬車疾行颠簸兩日,又熱的頭昏,根本沒注意這些,見到秦烈便扯住他的衣袖,“将軍!救救太子哥哥!”
後宅女子插手政事,已觸犯秦烈大忌,何況令儀這般身份,私自窺他行蹤還來尋他。
秦烈眼中凝着冰渣:“你就是這般乖乖聽話的?”
令儀此時已有些撐不住,眼前甚至出現重影,她未聽清他說什麼,擡頭卻見他身後幾步遠一位行人,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柄利刃,朝他撲來。
秦烈不能死!
昏沉的腦中隻有這個念頭,電光火石間,她轉到他身後,張開兩臂,将秦烈牢牢護住。
眼前重影越發雜亂,透過眼睫的汗珠,她看着數把利刃往她身上紮來,還沒來得及驚慌害怕,下一瞬眼前陷入黑暗,失去了所有知覺。
再度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床帳與屋頂,比不得公主府華麗,卻也寬敞整潔。意識還停留在那利刃刺來的瞬間,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小腹,未見傷口,再摸胸口、胳膊和腰,全都完好無損,亦沒覺得疼痛,令儀喃喃:“我這是死了嗎?”
“還差一點。”秦烈的聲音自房間另一側響起:“就你這幾把骨頭,還敢為我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