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丞相府。
已是亥時,丞相林柏喬還在看大臣們遞上來的書信,他已年過六十,十幾歲時便跟着趙高祖,趙氏皇位已傳三代,林柏喬就跟了三代,每任皇帝都十分器重他,便是如今皇室沒落,宇文氏當權,他也仍有一席之地。
林談之端着燭台走進來,看到胡須盡白的老父将書信舉到燭台前仔細查看的模樣不僅一陣心酸。
“爹,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明日再看吧!”
“不急,不急……”林丞相念叨着,目光倒是一點都不敢耽擱。
林談之歎息一聲,“自宇文靖宸監國,代替皇上批改奏章以來,老臣派的人便将折子複寫一份呈給您,您已這般年紀,實在不該這麼操心了。”
“這有什麼辦法,聖上年幼,又是在宇文靖宸的掌控下長大,易受蒙蔽。我要再不多加提防,這江山就真要易主了。”
林談之撇開頭抱怨道,“他趙氏的江山憑什麼讓我們來守?若非先皇被美色所惑,偏寵婉儀皇貴妃,提拔其母族,廢長立幼,何來的幼子無能,國舅當權?”
林丞相啪地一聲将書信摔在桌案上,“談之,你怎能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你是不是還在因為蘭妃的事埋怨皇上?我早說了,此事是宇文靖宸和那賴桓的主意,要怪你就怪為父好了!把你生在了忠臣世家,你若是生在宇文靖宸那邊,現在早就娶妻生子、飛黃騰達了!”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這件事?”林談之氣急,起身怒道,“抛開我自己的問題不談,難道大哥的死您也無動于衷嗎?若非皇帝昏庸無能,大哥怎會被宇文老賊害死?如今他們故技重施又對戰家出手,眼下戰雲軒要入宮,永别仕途。戰家老小也被判流放,忠臣家破人亡,奸佞大行其道,這麼多惡事您都覺得和小皇帝毫無關系嗎?”
林談之慷慨激昂地說完這些,忍了又忍才壓低聲音,“為君者,無能即是惡。”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我與雲軒是結拜之交,若此次皇帝枉顧禮節要他入宮,我便打算辭官,此等昏庸無能之人,不配兒子輔佐。您早些休息,兒子告退。”
林談之說完這些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林丞相一人靜靜地望着門外的庭院。不知是夜風寒涼,還是心中百感交集,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舒潤的眼角。又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錦盒。
錦盒中躺着一塊色澤通透的圓形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條口含寶珠的龍。
「朕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當初為了争奪皇位,後宮妃子多母族強盛,如今皇子們各有勢力,各懷心思。唯有幼子璟兒勢單力薄,且其母妃自願陪葬皇陵,去母留子。璟兒心思純淨,恐受蒙蔽,還需你多多提攜。此玉佩為使臣所獻,本是一對,為二龍戲珠。如今你與璟兒一人一塊,望你今後看到此物時,體諒朕愛子之情,悉心輔佐,若他實不堪大用,你可取之監國,切不可讓其被宇文靖宸掌控。」
“皇上,臣有罪,臣到底是晚了一步啊!”
“大人!”一個暗衛忽然飛進來,林丞相連忙蓋上盒蓋。
“出什麼事了?”
“剛剛大理寺卿派人和屬下聯絡,說亥時三刻有人持您的玉佩去大理寺探望了戰将軍。”
“亥時三刻?”林丞相心下一驚,亥時一刻玉佩就已經送還到他手中了,“你秘密将來報的人帶進來。”
來人很快就被帶了進來,林丞相見他一身侍衛打扮便問,“你可看清了?那确實是我的玉佩?”
“大人,您的玉佩我們一個時辰前剛見過,小人不會看錯,和之前來的人手中拿的一模一樣。”
“跟我說說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來的是兩個人,一高一矮,穿着鬥篷看不清模樣,高個子的沒有說過話,矮個子的看手很白淨瘦小,他管後面的人叫主子,因為他們不知道戰将軍的牢房在哪,所以小人才覺得奇怪,特禀告大理寺卿。大人讓小人過來詢問,丞相您今晚是否派了兩撥人去探望戰将軍。”
兩撥人,身材瘦小,一高一矮。
林丞相思索片刻,又問,“他們可曾探望了戰家其他人?”
“不曾,他們直接去了戰将軍的牢房。”
丞相的手摸着錦盒的邊緣,“那就是了,他們也是我的人。你回去告訴大理寺卿,不必擔憂。”
“是,小人告退。”
“等等。”林丞相叫住他,“你一會走大道回去。”
“這……豈不是暴露了大理寺卿大人,小人不能……”
“你且聽我的,無需多言,你家大人那裡自有我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