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衆裡面不僅有壞人,還有欠她二十文的。
但幸好,圍觀的鄰居們都看到了這一幕,原本對她這麼一個年輕道人的懷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開始排隊要算命了。
也有自己家不需要算命,但是算得準的道人難得,所以特地去通知自家親戚來算的。
顧客:“大師,我們家那口子總是打我,這怎麼辦?”
謝煜:“家裡有菜刀吧,鐮刀也行,每天晚上趁你家那口子沒睡着的時候,你就磨刀,一定讓她聽見。”
一個老太太顧客:“大師,我家這個孩子,她一直不想出去相看妻子,這怎麼能行呢?結婚生子,這不是天道嗎?你幫我看看,是不是這孩子讓什麼妖怪給魇着了。”
謝煜一看那個強行被拉過來的年輕人——和自己差不多大,家裡安排的相親對象還是大自己五六歲的姐姐,此時正蔫蔫地站在攤子面前,一句話也不說。
同病相憐啊。
她給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
反對催婚,人人有責。
“老太太呀,你家這孩子身上有大運道,文曲星、武曲星都落在她身上,怎麼能現在就成家呢?她得先立業,再成家,否則她的運道太強,克妻。”
到了最後,她甚至不隻是算命,開始幹起調解糾紛的活了。
“你這兩家雖然是親戚,但是當媽的給自家小孩留的兩個雞腿,你不能上來就拿走給你家女兒吃。那人家小孩吃什麼?吃不到東西當然生氣,雖然用熱水潑你确實有點過分,但你也沒燙着什麼,是不是?都是些皮外傷。”
她對着一個臉被指甲劃得像漁網的女人說道:“聽我的,你給人家買4個雞腿,好好地去賠罪。”
女人剛要說什麼,她就預判了:“買4個!别摳摳搜搜的隻買兩個。”
她又轉頭向被搶了雞腿的小孩說:“你呢,吃了4個雞腿之後,也不要揪着不放了,你也說聲對不起,維護自己的權益肯定沒什麼問題,但下手也太狠了,你們兩家以後還要一起去祠堂的,不要搞得太難看了。”
一天下來,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得到了升華。
雖然在古代,但是依然體會到了派出所小片警調解雞毛蒜皮、民事糾紛的生活。
而且她果然很擅長這種事情。
太陽快要落山了,又一位新的客人坐在她面前。
“大師,我家那口子去三公主的地上當開荒佃戶了,據說北邊那山上不太平,還請大師給我畫個符。”
謝煜熟練地在紙條上用朱砂畫了個正義五角星,随後才擡起頭來:“去誰家當佃戶了?”
“三公主家呀,不是說她和那個攝政王訂親了嗎?”
這位顧客也是個話多的人,一看謝煜不了解,就熱情科普起來:
“就是那個姓沈的大人,之前打進京城裡來那個,她那個駐軍不是在城外北邊嗎?那塊不少荒郊野地,還有山,都需要人開墾,現在正招人呢。”
“老實說,我們一開始也是不想去的,畢竟這個沈大人之前......”她壓低聲音:“被叫成惡鬼呢。誰敢去她那塊兒幹活?”
“但人家打出招牌來,給的錢又多,又不是給她幹活,而是給咱三公主幹。給三公主幹活,不就等于給我們陛下幹活嗎?總不能把我們給害了吧。”
謝煜深吸一口氣,詢問了更多的細節,又把那張五角星符畫好,送走了這位客人。
而後她就把攤子一收,對後面排隊的人說:“咱們今天就到這裡了,明天不開張,我後天還會過來算,今兒個排隊的人到我這兒來登記一下,後天優先給你們算。”
她收攤後,把東西往暫時居住的地方一放,打聽到了威武軍如今的駐地。
連夜趕路,第二天上午就到了京城北郊。
在威武軍軍營附近的幾座小山包前,是一派熱鬧的景象。有幾個士兵支着攤子,正在登記招募的工人、農戶。
還有幾個士兵在宣講。
内容無外是‘我們這裡不僅工資高,還是三公主的産業’,‘三公主肯定不可能坑你一個平頭老百姓吧’這樣的話。
她又買了幾壺涼茶,和幾個已經工作一段時間的佃戶談了話,得知了這些日子,威武軍也經常有佃戶們不能接受的政策,但也能夠用‘這是三公主的安排’‘你還敢質疑皇家的公主嗎?’這樣的話來解決。
沈長胤在利用她的名頭,來接管北郊的權力。
謝煜聽完後默默無言,隻是到附近的山頭上等待着。
接近中午時分,一行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軍營前。
領頭的那匹白馬上是一個無比熟悉的人,五官清冷,面平無波,路過宣講‘三公主’的士兵而熟視無睹。
謝煜突然發現其實沈長胤的長相有些陌生,發現對方似乎并不喜歡笑。
二公主那天與她談話時說過,無論沈長胤如今看起來是多麼的溫柔,在利用她的時候都絕不會手軟。
而她自己,這麼努力地想要取消這門親事,卻忘記了對于沈長胤這種權力動物而言,利用她,不需要成親後。
那位傳說中的沈大人翻身下馬,烏黑的發尾在空中劃過優雅的弧度。
謝煜垂下眼睛,跳下栖身的松樹,指尖捏到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