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來這兒了,是來尋他的?
林歡見略一挑眉,大步向姚喜知走去。
見林歡見看過來,姚喜知連忙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攥緊提籃的手卻洩露了她的緊張。
自新歲時仙居殿一别,兩人平日裡也沒打過什麼交道,隻有偶爾相遇時她的禮讓與林歡見的颔首的交集。
出發時還氣勢昂揚,現在真見了人,心裡隻剩撲通撲通狂跳。
轉眼間林歡見就已經步至她身前,眼裡漾着淺笑,溫聲詢問:“小喜娘子怎得了空來這兒?”
姚喜知耳尖一熱。
上次在仙居殿,林歡見也是這麼喚的她。
像她這樣整日裡都跟在主子身後的小婢女,林少監明明身份遠高于她,卻還總是客客氣氣地加上敬稱,讓她有些不适應。
不自在地撓撓頭道:“林少監客氣了,直接喚我小喜就好。”
林歡見笑着應“好”。
姚喜知想起來手中的食盒,又擡起手向他遞過去:“這是給您帶的糕點,是我自己做的,都是我們宋州那邊的特色點心,您可以嘗嘗。”
“宋州的特色點心?”
話在林歡唇齒間回轉,眼神渙散了一瞬,又立刻恢複,凝聚在姚喜知笑意吟吟的臉上。
笑着從姚喜知手中接過,正想道謝,突然見姚喜知手背上的傷痕,視線頓住:“你被抓傷了?”
姚喜知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回答:“您說我手背?昨日不小心被貓兒抓了,一點小傷,很快便好了。”
又思及點心,連忙道:“不過您放心,做糕點的時候我特意避開了左手,一些實在不方便的,也找翠樨幫了忙,糕點肯定是幹淨的!”
“咱家自然不是在意這個。隻是想提醒,狸奴這東西雖是瞧着可愛,但難免有些野性難馴,日常逗玩兒還是得注意着些才是。”
姚喜知擺手,解釋:“我哪兒敢主動招惹它,是它自己突然蹿到我腳邊,我一害怕,結果驚到了貓兒,反被撓了一爪子。”說完扁了扁嘴,故作幾分委屈的神情。
怕貓?林歡見多看了眼前人一眼,卻被可憐兮兮的模樣逗得從喉間溢出輕笑,問道:“可有仔細處理過了?”
少時就被閹割了的宦官,嗓音或多或少都會受些影響,平日裡若是壓着些嗓子還好,笑起來總免不了有些尖細。
不過姚喜知并不覺得難聽,反而腦袋裡閃過“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念頭。
聽林歡見問話,又立馬應答:“美人給我擦了生肌的藥膏。”
林歡見搖搖頭:“光這可不夠。”
“嗯?”姚喜知困惑,就感受到林歡見已經虛虛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門内引,一邊道:“我重新給你上一下藥。”
一路随林歡見走進内侍省的庭院,來往的小太監見林歡見經過,俱是彎腰行禮,無論職位高低,他都一一含笑點頭應了。
這更讓姚喜知确定了心中的判斷——林少監是個宮中難得的和善人。
又打量周圍。
寬闊的庭院中錯落着不少房屋,或是比肩相鄰,或是合圍成院。屋宇修繕得莊重威嚴,朱漆鮮亮,綠瓦無塵,四處是栽培精緻的名貴花卉争奇鬥豔,比一些低級妃嫔的院子還講究幾分。
不難猜出内侍省太監的日子是過得何等滋潤了。
穿過幾重屋舍,林歡見帶着她走進一個獨立成院的院落。院子被小片竹林隔絕出一片清靜地兒,其裡共有一大一小兩座屋舍,他們去往的是大的那一間。
屋中無人,看樣子是個辦公的地方,卻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左右兩部分。兩邊布局大緻相同,但左側有些許淩亂,而右側的屋子幹淨整潔,書架和案幾上的書本和文書更是放得整整齊齊,看得出它的使用者必定是個一絲不苟、做事認真有序的人了。
案幾上有正展開的文書,筆架上還放着一隻染墨的筆,想來是方才正忙于公務,又有事臨時外出。
姚喜知想到剛才在内侍省門前罵罵咧咧的那個人,許就是他打擾了林少監。不過林少監這麼溫和,若是有什麼不睦的,那肯定也是對方的錯。
卻是正好方便了她,讓她在門口遇到了林少監,免得托人通傳一道。
這宮中的太監總在各種傳言中被形容得青面獠牙,如豺狼虎豹,若不是那日林少監主動示好,她都不敢來與這些稍微有點品級的宦官打交道。
姚喜知浮想聯翩間,林歡已經拿了藥過來,見她站着發愣,問:“怎麼不坐。”說着看向屋中的木椅。
“哦。”姚喜知呆呆地應答一聲,然後依言坐下。
林歡見也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執她指尖,托起她的手。
靠得這麼近,姚喜知似乎都能聞到他身上隐隐的墨香。
感受到指尖傳來的陌生溫度,才突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不是來找人幫忙嗎?怎麼反而讓人家先伺候自己了?
不由猛地提了一大口氣。
正專注在她手背上塗抹着不知什麼藥的林歡聽到吸氣聲,擡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道:“這個應當不疼的才對。”
姚喜知搖着腦袋,道:“我不是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