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方散,清冽的陽光鋪在幹淨的厚土路上。遊隼在低空盤旋,尋覓着今天的第一頓早餐。鷹眸之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漫步于石林之中,身後還跟着一群牽着大角鹿的精靈。
“哎,果然上了年紀腿腳就會不利索。哈哈哈。”老人笑眯眯地感慨道。
“陛下,您還是回車上吧……”為首的精靈勸道。
“你們不用顧忌我,我就是想散散步。”聖皇用袖口擦拭着石柱上古老的畫刻,并在最後一幅石畫前駐足。畫面中的每一隻動物都代表了一個國家,以五國的崛起為開端,止于象征神聖帝國的參天古木。聖皇叉腰琢磨了一陣,搖頭說道:“稍微有點過時了。”
他轉過身,對護衛隊長和藹地招了招手:“安卡昂,來。”
安卡昂走到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隻見聖皇撿起地上的尖礫,用力地在石面上圈圈畫畫起來。
“這裡到……這裡,你找工匠把它們給刻上去。”老聖皇揪了下嘴角的胡子,提點道:“我弄得比較抽象,記得美化一下。”
“唔……好的。”安卡昂勉強在畫裡看出了一隻鷹,确實抽象得很。他象征性地觀摩了會兒石畫,轉而看向聖皇,眼神中帶着憐求的味道。
老人笑呵呵地拍掉手上的灰土,動作緩慢的讓人心急。過了半分鐘,才慢吞吞地向車駕移去。
在聖皇坐上車駕的瞬間,所有精靈都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總算不用繼續徒步下去了。精靈們翻身上鹿,護送着車駕,約行兩個小時後,才進入銀樹仙境賽依納戈。
“太慢了,怎麼一年比一年慢?”老聖皇将頭探出車窗,抱怨道。
“怕您身體吃不消,聖皇陛下。”安卡昂從打頭位退到車駕旁,耐心地勸導着。
“去年我還不用坐車呢……今年……”聖皇單手支在車窗棂上,幽怨的瞥着安卡昂。
安卡昂面色發苦,這位傳說中的神的代言者素來平易近人,不光颠覆了傳統上位者的形象,還在科學領域做出難以想象的貢獻。但一百多年的接觸下來,精靈們發現,他的平易近人,某種意義上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想到去年聖皇非要吵着騎大角鹿,結果閃了腰整整三周沒能下地,安卡昂就覺得頭疼無比。他面色緊張地等着聖皇把話講完,生怕這位大能又做什麼出格的事情,結果很久都沒有等到下文。他轉過頭,發現聖皇眼睛發直,不知神遊到了何方。
……老年病?
護衛長的心裡稍稍滋生了些同情。
聖皇出神了一陣,将頭縮回車裡。他撸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了覆滿小臂的金屬半袖裝置。
“想要偷偷在天上監視我?绯萊恩,你還真是個不長教訓的小孩子啊。”聖皇冷笑一聲,蒼老的聲音中透着滿滿的自信。他的手在純白的裝置上輕劃兩下,調出了鍵盤,穩健的操作起來。
“你找的那些駭客做的系統……都是基于我的藍本……自光網普及的那一刻起,事态就不受你掌控了。”聖安瑞瑙洲附近不得出現任何現代化設備,隻有這一天他可以脫離天目衆的監視範圍——這是屬于他們心照不宣的底線。當然也不能撕破臉,畢竟自己的真身還在他那裡保管着。
那就先随便弄癱兩個空間站吧。
十分鐘後,聖皇滿意地打了個響指,卻發現自己形如朽木般的手指已經不能再發出年輕的音色。
“啧啧,還是老了。”他遺憾地歎了口氣。
還是沒能……找到他。
但這次他将會有很多時間。
車駕碾着潮濕而蔥密的青苔,繞過歌斐木,悠悠停在祭壇前。安卡昂敲了敲木制的車門,說道:“聖皇陛下,我們到了。”他的聲音頓了頓,像是轉過了頭:“……女王陛下。”
“莎涅雅!”聖皇笑着走下車,驚喜地看着面前的銀發女性:“怎麼不在上面等我?”
“因為很久不見了。”精靈女王臉上挂着淡淡的憂郁,似乎有什麼心事。
“我們可是一年一見呢。”
“每一個明年都充滿了未知。”精靈女王遣散護衛,挽過聖皇的手臂,攙扶着老人走向祭壇。
“你可從來沒對我這麼親昵過。”聖皇頗有些受寵若驚。
莎涅雅目視前方,忽而沉默。
“是嗎……”聖皇心下了然,他咂了下嘴,用無關緊要的口吻問道:“已經這麼明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