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東南角,有座舊書齋,年久失修,書冊多為斷頁殘卷,無人問津。
室内常年潮濕,空氣中混著書墨與舊紙的氣味,還帶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香味——像是某位老者留下的舊袍氣息,被時光悄悄封存在頁縫中。
鄭曦卻喜歡這裡的安靜。她每日清晨來此抄錄藥經、研習曆術,這是她得以暫時避開紛擾的角落。
但今日,書齋已有一人。
那少年身着一襲素白長袍,衣擺繡着淡銀獸紋,坐姿筆挺。墨黑發絲束起,高绾于後,發間隐隐透着幾縷銀光,整個人如霜雪凝結,清冷克制。他坐在窗下,手中一卷《孫子》,眉眼沉靜,眼神如止水中映霧。
他今早原想穿慣常的軍青袍,卻在衣櫃前站了一瞬,最後不知為何,還是拿起了這件白衣。
聽到腳步聲,他微微擡眸,目光清淡掃過,眼神似在衡量來者是否會打擾安靜。
「這是我每天讀書的地方。」鄭曦淡淡開口,語氣平平,并未回避。
少年沒有起身,聲音低沉克制:「我今日也需安靜。」
語氣不重,卻不容置喙。他沒有再看她一眼,視線落回書頁,神情如初,唯有指尖在翻頁時,微微頓了下。
鄭曦未多言,在另一角坐下,取出筆墨與抄本,安靜書寫。
兩人之間沉默無聲,僅有紙頁翻動與微風穿堂。
過了一會兒,少年開口,語氣淡得幾乎與風融在一起:「妳寫的是什麼?」
「《備急千金方》,醫書。」
他聞言靜默片刻,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她筆下字迹。幾息之後,他才道:「你字寫得很穩。」他語畢便轉頭,像什麼也未發生過,重新埋首兵書。
第二日,他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