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笃定，越像劇本裡的安排。太對稱、太工整、太完美。

反而是那個站在陰影裡、戒備而沉靜的少年。沒有表态、沒有自我介紹、也不迎合任何人的好奇。

她從未想過，真正動搖她判斷的，不是線索，而是他的「不像」。

她落下筆：

若他是，那他從來就沒活在任何傳言裡。

若他不是，那我也沒浪費什麼，隻是多看清一個人。

她阖上記錄冊，手掌壓着封面，低聲道：

「如果你是嶽雲，那麼謝謝你沒有照着故事長大。」

她看向窗外，獸都的天色已逐漸暗下，遠處還傳來獸羽晃動的聲音。

她忽然記起，今日在牆邊燈影下，那少年一度垂下的掌心。那一瞬她其實看見了——一枚模糊閃動的紋印，像是火，又像不是。

她沒問他的名字。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怕聽見一個太過普通的答案，像一盆冷水，把她心底那點剛燃起的「也許是他」澆滅。

她不想從他口中聽到一個「不對的答案」。

——因為一旦問出口，她就無法假裝還有得觀察、還有得選擇。

「至少這一次，我想讓命運晚一點說話。」

她将燈火吹滅，屋内隻剩燈座上那枚獸羽飾環微晃，映着牆邊最後的星光。

她知道，明日之後，很多話就不能再裝作沒聽見；有些選擇，也再不能推說還不夠确定。

她沒有察覺，窗外那條通往王宮的長道，正漸漸亮起巡夜燈火——預示着，命運已悄然逼近。

而命運從不喜歡等待——它隻是裝作給人選擇的餘地罷了。

-

蘇鸢踏入蘇宅時，月色已斜斜映入中庭。

她步伐輕緩，沿着石道行至内廳，獸焰燈仍亮，蘇母端坐于側榻，神情未有波瀾，隻淡淡開口：「談得如何？」

「他不像是會說謊的人。」蘇鸢語氣平穩，卻也不疾不徐，「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仍可作他人之口。」

蘇母聞言，指尖輕觸茶蓋：「妳還懷疑他？」

「不，是懷疑我自己是否聽懂了他。」她擡眸凝視蘇母，聲音沉着，「這一局，不隻是在試探對方，也在試探自己是否還有辨别的能力。」

蘇母不再追問，隻輕聲道：「明日，王廷内帳或将有變。」

蘇鸢颔首：「我會留意。」

她退下後，回到自己房中。

關上門的瞬間，她才真正吐出一口氣。

她沒有立刻入眠，而是如往常般走至書案前，點起桌燈，将藏于袖中的記錄冊取出。

頁面翻開，留白尚多，她将筆尖輕觸其上，沉默了數息。

——新條目：黑發少年

→談話内容：不回避，但不主動。言語少，眼神真實。

→情緒反應：提及家人與獸焰時，神色有所波動，非訓練反應，應為本能。

結論：若他不是嶽雲，那也許……真正的嶽雲，從來就不是我以為的那種人。

她放下筆，凝望燈火良久。

「若他真是……那麼，王廷将不隻是動蕩那麼簡單了。」

她阖上冊頁，目光一如夜色深處的獸瞳，幽沉而清醒。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