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扶楹和謝清棠結伴去春華堂請安。
二人在堂屋陪伴老夫人近半個時辰,意外地蘭流芳和謝銜月都沒來請安。
下人來傳話,說是蘭流芳病了,躺在榻上起不來身,謝銜月在跟前服侍她,二人派人來告罪。
老夫人沒什麼情緒地擺手,并未計較。
崔氏對此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扶楹頓時無比好奇,昨日她們去忠勇侯府,究竟是怎麼處理這樁事的?竟讓蘭流芳氣病了?還是單純不願來請安找得借口?
心裡就跟有蟲子在撓一般,癢癢的,可她又不能直接問出口。
等到老夫人撐累,她們請辭出來,送别崔氏,扶楹才對謝清棠道:“清棠,我還有些事,你先回去休息吧,待我處理好事情,再讓芫荽去找你,咱們再一起做工。”
謝清棠自然應下:“表姐快些去吧,我回掃花院等你。”
兩人在月門後的岔路分别,扶楹特意繞着遠路到松月塢。
她在門口徘徊了幾圈,猶豫着究竟要不要敲門,昨日的事令她不好意思面對謝浔,但她又很好奇,心裡頭就跟貓抓似的,若不弄清楚她隻怕夜裡都難以入眠。
糾結猶豫許久,她還是擡手敲響了院門。
老夫人說今日是謝浔的休沐日,所以門很快就開了。
青霜探出頭來,看見扶楹目露驚訝:“表姑娘怎麼來了?”
扶楹揪着帕子扭扭捏捏地:“大表兄在嗎?”
青霜早就得了吩咐,聞言連忙側身請她進去:“郎君在水榭,表姑娘進來吧。”
扶楹跟着他身後走到水榭,老遠便瞧見謝浔背對着他們,瞧他手勢,應當是在與自己對弈。
他倒是惬意。
扶楹悄悄撇了撇嘴,感情就她一個人在寝食難安,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
心裡生出不快,扶楹那股子萦繞了兩日的害羞也随之散去,她坦然無比地走進水榭,站定在他身後:“大表兄?”
面前之人身形微頓,片刻後才轉過身來。
扶楹向他福身見禮,謝浔颔首回應:“表妹不必多禮。”
二人客氣疏離得,就跟昨日之事隻是個夢一般,風過了無痕。
扶楹看向他身後的棋盤,尋了他身側的矮凳落座,謝浔看向她:“表妹要來一局嗎?”
扶楹連忙擺手:“不了不了。”
她可不會再自取其辱地與他下棋!
謝浔也沒勉強,二人短暫陷入沉默,氛圍頗有些怪異。
最終還是謝浔先打破沉默:“表妹尋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扶楹将手上的繡帕揪成了一團,面上猶猶豫豫地:“表兄可知道,昨日外祖母去忠勇侯府,是發生了何事?”
怕謝浔以為她多管閑事,扭捏着解釋道:“不是我要私自打聽這樁事,而是二舅母她好端端的突然病倒了,聽說是與昨日之事有關,表兄不知,二舅母前些日子給阿楹說了樁親事,原本說好這幾日就要和對方相看的,二舅母這突然病倒了,這事也不知要拖到何時,所以我這才來問問表兄。”
她一字一句,說得情真意切,仿佛她真真是極為期待這次相看。
謝浔看她的目光漸沉,其中涼意滲出,無端令扶楹打了個寒顫。
她攏了攏肩上大氅,真摯地目光看着謝浔,等他回答。
謝浔克制着捏緊手心,緩緩收斂起周身冷意,盡量語氣平緩道:“也沒什麼,二嬸一心要替二弟讨公道,要薛家給個說法,但祖母與薛夫人商議,此事事關薛大姑娘和二弟名聲,不如兩家将此事輕拿輕放,對外隻說退親隻因二人八字不合。”
他說到此,扶楹便明白過來,老夫人要的,是力保謝家對外的名聲,以及與忠勇侯府交好的關系。
她不願因為此事,去與忠勇侯府撕破臉,畢竟此事說起來,雖是薛大姑娘下藥,但謝硯與江映荷之間本就有私情,事情真要論起來,難說二人孰是孰非。
若真把忠勇侯府惹極了,他們捅出謝硯和江映荷之事,謝家清流名聲就要毀于一旦。
“所以這件事,最後都算在江四姑娘頭上?”
若是扶楹沒猜錯,謝家與忠勇侯府都要從此事中抽身而出,那就隻有将此事歸咎于,江映荷對謝硯觊觎已久,愛而不得,才使出這等陰私手段。
但謝家念在,謝硯畢竟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哪怕是被下藥,謝家依舊願意負責任地認下,迎娶江四姑娘。
江映荷因此失了名節,謝家願意娶她,江家自然也不會再去追究,這件事究竟還有多少彎彎繞繞。
謝浔微微颔首,算是應了她的猜測。
扶楹想到杏眼桃腮,拭淚從假山後跑出來的江映荷,事情發展到如今情形,她即便如願嫁給謝硯,往後在謝府也必然舉步維艱。
蘭流芳不滿意她,老夫人不見得喜歡她,謝硯又被迫娶她,怎麼瞧,這都不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但她畢竟不是江映荷,不知她所求為何,也就沒再多想。
她隻是好奇,并不是要多管閑事。
她起身道:“多謝表兄解惑,如此看來,想必二舅母一時半會兒是沒心情安排相看之事了,阿楹也就不打擾表兄,先回了。”
她淺淺福身,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想撤。
但謝浔憋了兩日,哪肯讓她就這麼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