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嘟囔,語氣懶散卻透着一絲倦意,“他都不來,我着什麼急。”
應如是剛啜了一口茶,還未來得及咽下,便有一個丫鬟匆匆跑進來,神情帶着一絲罕見的慌張。
“姑娘——小春子來了!”
她原本靠在榻邊半躺着,一邊撥弄茶盞,一邊咬着糖漬杏幹,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不動如山,隻挑了挑眉,懶洋洋道:“唷?說曹操,曹操倒是準點來了。”
她說着就要起身,嘴角含着點帶笑的諷意,一副“我早知道你會來”的神情。
“也不枉我守了這幾日。”
她邊走向案前邊碎念:“看這架勢,大抵是終于撐不下去了?小春子那張嘴,十有八九是來遞話,求藥,順帶表達一下沈殿下心有不甘的苦情。”
“就差給我跪下磕頭了。”
她說得一派輕快,像在排練一出她自己寫的獨角戲。
可門簾剛一掀開,她就怔了一瞬。
不是因為誰來了,而是小春子的樣子。
那小厮滿臉通紅,額角有汗,氣喘籲籲,像是一路小跑着沖進來的,頭發都被風吹得亂了,腳剛一邁進來便“砰”地跪在地上,撲通一聲,磕得極響。
應如是一愣,剛要出聲調笑一句“你這是幹什麼”,可話還沒出口,小春子就已經擡頭,臉上滿是焦急,甚至帶着點慌張的哀求。
“郡主——求您救救我們家殿下吧!奴才鬥膽自作主張擅來,不是殿下叫的,是奴才自己求您!”
應如是腦中“嗡”的一聲。
她原本正準備看一場“貴人低頭”的鬧劇,結果一開場卻聽見“不是他讓的”。
“……你自作主張?”
“是!”小春子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了,“殿下他……他一夜高熱,連藥都吐,大夫來個三趟也沒法子……咳得都快咳出血了!可他還死撐着,不肯讓我來找您,說您不欠他,不能打擾您!”
“可我看他那樣……他那樣撐不了多久了!”
他磕頭的動作一頓也不敢停,像是怕她一個不答應就轉身走人似的。
“郡主,奴才求您!求您走一趟安王府吧!您若不去,殿下他……殿下他真、真可能——”
應如是已聽不進去後面的話了。
她腦子裡轟地一響,那杯才喝了半口的茶被她一甩,滾落案邊,撒了滿地。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沖回房中,一邊大聲道:“芷香!我的藥匣子!快,備馬車!”
芷香吓得站在原地沒動,直到應如是快步走出來,抓起抽屜中早已準備好的藥包,匆匆卷入帕中,扔進醫箱裡,一邊急促吩咐:
“熱退不下是急症,咳血若不止就是氣逆入肺,他再撐一夜就是呼吸衰竭!拖不了的!”
她話音一落,整個人已經沖出門去,步伐快得連披風都來不及披好,隻披了件單薄外袍便拽住門口的芷香:
“趕車的還沒到?我自己去!”
芷香慌忙攔住她:“姑娘,至少披件外衣!”
“來不及了!”
她轉頭看了小春子一眼:“你回去告訴他,不是他讓我來,是我自己要去的。”
說完,翻身上車,動作幹淨利落。
車轱辘一響,春日午後的陽光被簾子擋住一半,車廂裡隻剩下她急促的呼吸聲,還有手中緊握未放的那包藥。
她閉了閉眼,喉嚨裡像卡了一根什麼東西。
她想過很多次“他會來求我”,但從沒想過是他不肯讓人來,她卻不得不自己沖過去。
不是為了什麼深情厚誼,也不是為了多救一個病人。
隻是因為她知道,他再拖一晚,可能真的撐不過去。
馬車飛快駛出太傅府。
院門還未合上,地上的那盞茶還未有人收拾。
應如是死死握住那隻藥匣,指尖青白,嘴裡輕輕吐出一句話:
“你再不讓我出手——你就得死給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