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不是求,是接人。”她頓了頓,“若顧家能懂這話,自該放人。”
“若不懂?”
“那便讓他們看看,我能坐在鎮南國公府前三日三夜不動。”她聲音很輕,“我等得起,但他命不等人。”
車窗外風聲漸大,将她袖口的流蘇吹得微微揚起,輕拂過她指尖。
她要去,為他去。要帶他回來。
——即使一身風雨,一無所有,也得将他帶回來。
*
今日本應是應如是大婚的日子。
若一切順遂,若她未入宮,未見皇帝,未走這一遭乾清宮,如今辰時已過,她應身着鳳冠霞帔,立在太傅府正堂之下,由應老太太親自執紅帕覆面,太傅應商持香迎送,八擡花轎繞過東巷,穿過護國寺前街,鳴鑼開道,送她入鎮南國公府。
那是一門萬衆稱羨的親事,三皇子親定,顧家長子,鎮南軍副統,婚後主母之位,禮制齊全,體面安穩。
而她此時卻是披着朝露,一身紅衣,站在顧府側門前,目光沉沉,像是來讨債。
門前是幾位顧家管事,聽聞“太傅府郡主來訪”,早已臉色變了三變,躬身上前,卻始終不敢開正門相迎,隻引至偏側邊門。
“郡主貴人,此時府中尚有禮程未盡,恐一時不便……”門上人試圖搪塞。
應如是站在台階下,未動也未語,隻擡眼靜靜看他。
那目光不淩人,卻也不低頭,不吵不鬧,隻穩穩看着你——像是一個大夫在看病者的脈象,觀察他的額溫、瞳孔、顫抖幅度,然後判斷出一句結論:你在撒謊。
那人心頭發麻,額角滲汗。
她終于緩聲道:“我隻見一人。”
“王爺身子已大好,昨日就傳話說無礙。”管事回避她目光,“姑娘若要見,婚後自可……”
“他是否能說話?”
“這……奴才不知。”
“那他昨日是否吃了東西?”
“呃……奴才未曾問。”
“是否每日翻身?口鼻可有異聲?是否繼續發熱?是否仍失禁?”
她聲音不高,可句句分明。
幾個顧家人面色頓變,有人眼神閃爍,有人下意識後退一步。為首管事幹笑一聲:“郡主莫怪……咱們實在不懂這些……”
“你們不懂,那誰來照料他?”
“有家中仆人——”
“仆人可識病?可知寒痹咽阻之險?他如今若再嗆一口,隻怕不是等着嫁娶的好日子,而是你們顧家要擡出去的一具屍。”
她站在風中,語氣依然溫平,卻帶着寒意直逼人心。
衆人噤若寒蟬。
片刻後,為首者終于低聲說了句:“郡主……這事……奴才無權作主。”
應如是擡了擡下巴:“帶我進去。”
“郡主……”
“今日是我嫁入顧家的吉日。”她緩緩道,“如今這婚事雖然作罷,但我卻親自到此。你們若還當我是太傅之女、皇上親封郡主,便讓開。”
那一聲“讓開”,語不高,卻像是從刀背上剮下來的一道冷意。
幾人面面相觑,終有人悄聲道:“三殿下并不在府中……已入宮去了。”
她點點頭:“那你們更無拒我的由頭。”
“我今日來接一個病人,與你們顧家婚事無關。”
“開門。”
門終于開了。
她一身紅衣緩緩入府,背脊筆直,神色未亂。仿佛不是來争人,而是來接回一樁未完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