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我在天台發現被調換的藥瓶。原本的氟西汀變成了維生素片,塑料瓶底貼着手寫的服藥時間表。正午陽光把字迹曬得發燙,墨迹邊緣暈開淡藍色的痕迹——和裴玦課本上畫的符号一模一樣。
“夏穎同學,便當要涼了。”
他突然出現在生鏽的鐵門邊,手裡端着兩個醫院配餐用的不鏽鋼飯盒。我後退時撞到晾曬的床單,夾子掉在地上發出脆響。他蹲下來撿夾子時,後腰的繃帶從校服下露出一截,滲着淡黃色的藥漬。
“上周三你在候診室看的是《海邊的卡夫卡》。”他把玉子燒推過來,“看到第127頁時哭了。”
我打翻飯盒往樓梯口跑,白米飯粘在褲腳上像褪色的雪。他在身後喊:“夏穎同學,下午體育課要測八百米,你口袋裡的是速效救心丸吧?”
體育課果然改了内容。我攥着藥丸站在起跑線時,裴玦突然舉手:“老師,我替她跑。”沒等老師回答,他已經沖出去。林小悠塗着防曬霜的臉突然湊近:“你們在醫務室做過什麼吧?他脖子後面有指甲抓痕哦。”
裴玦最後半圈明顯在跛腳。他沖過終點時,運動褲膝蓋處滲出血迹,卻把礦泉水塞進我手裡:“冰鎮的,可以緩解心悸。”
放學後我在垃圾箱發現了染血的繃帶。沾着碘伏的紗布上粘着半張醫療單,患者姓名處印着“裴玦”,診斷欄寫着“創傷後應激障礙”。那個“玦”字被血污蓋住了王字旁,看起來像是“裴夬”。
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救護車鈴聲。我接通電話,傳來裴玦帶着笑意的聲音:“現在轉身。”
他站在二十米外的公交站牌下,手腕纏着新繃帶,正朝我晃着市立醫院的病曆本。晚風掀起封皮時,我看見了夾在裡面的三年前車禍新聞報道複印件——受害者名單裡有個被紅筆圈住的名字:夏明遠。
那是我父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