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袋裡的藥瓶碰撞出細碎的聲響,氟西汀的白色藥片在夕陽下泛着冷光。裴玦把航模推進器裝進鐵皮盒,金屬碰撞聲驚飛了窗外覓食的麻雀。我盯着他後頸那塊翹起的醫用膠布,突然伸手扯了下來。
膠布下的皮膚布滿針孔,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他猛地轉頭,航模螺旋槳劃破手背,血珠濺到我的化學筆記上,在“苯甲酸鈉”幾個字旁邊暈開紅點。
“校醫室六點關門。”他把染血的棉簽塞給我,“現在去還能趕上破傷風疫苗。”
林小悠突然踹開後門,她新買的鉚釘靴反射着冷光:“教務處找你。”她故意撞翻我的課桌,藥瓶滾到裴玦腳邊時,他迅速用鞋尖踩住了标簽。
教導主任辦公室的空調開得很低。我盯着玻璃闆下壓着的教師合影,發現三年前的集體照裡有張熟悉的臉——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最右側,胸口名牌上寫着“市立醫院心理咨詢科”。
“裴玦是特例生。”教導主任的保溫杯冒出枸杞的酸味,“他父親給學校捐了間物理實驗室。”他遞來的檔案袋封口處沾着碘酒痕迹,裡面裝着裴玦的轉學證明,監護人簽名欄是印刷體的“已故”二字。
晚自習的鈴聲救了我。走廊公告欄貼着新的值日表,我和裴玦的名字被紅筆圈在一起。他正在擦黑闆,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條形碼刺青的全貌——403-1109。
“儲物櫃密碼是車禍日期。”他扔來沾着粉筆灰的闆擦,“你父親的白大褂還鎖在裡面。”
我攥着黃銅鑰匙往實驗樓跑,感應燈随着腳步聲逐盞亮起。403儲物櫃在頂樓拐角,鎖孔裡卡着半張泛黃的超市小票,商品欄寫着“兒童退燒貼×1,小熊軟糖×1”。
櫃門打開的瞬間,消毒水味撲面而來。折疊整齊的白大褂上放着我的舊發繩,底下壓着三年前的考勤表——父親在車禍那天特意标注了“早退接女兒”。最底層是個鐵皮糖盒,裡面裝着二十三顆氧化的小熊軟糖,每顆都刻着日期。
手機突然震動,裴玦傳來急診室平面圖,紅點标注着搶救室第三觀察窗。我抱着白大褂轉身時,看見他倚在防火門邊啃着冷掉的飯團,嘴角沾着海苔碎。
“你躲在觀察窗下面哭的時候,我在隔壁做清創手術。”他晃了晃貼着輸液膠布的手背,“護士給你糖的那天,我偷聽了你父親的最後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