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清潔車旁遞工具,看他利落收拾殘局。他突然擡頭:“鑷子。”
“什麼?”
“消毒櫃第二層,彎頭鑷。”他額角滲出細汗,“再給陳昊拿口罩,他要被熏吐了。”
暮色染紅走廊時終于收拾完畢。陳昊哭喪着臉寫檢讨:“兩千字!高考作文都沒這麼多!”
“我列大綱你填充。”裴玦調出文獻庫,“關于海洋生物标本保存要點,這裡有二十篇參考。”
我戳他胳膊:“醫囑說包庇要扣學分。”
“那請監督員把這份蝦仁炒飯帶給共犯。”他變魔術般從儲物櫃拿出餐盒,“食堂最後一份。”
天台晚風吹散防腐劑氣味,我咬着蝦仁問:“怎麼知道我今天想吃這個?”
“上周你在海鮮窗口徘徊六次。”裴玦擰開礦泉水,“最後都買了糖醋排骨。”
陳昊舉着檢讨草稿蹦上來:“‘标本保存重要性’能改成‘手滑教訓’嗎?”
裴玦掃了眼稿紙:“删掉第二段專業術語,你寫不出那麼複雜的句子。”
遠處路燈漸次亮起,我突然發現他袖口沾着熒光塗料:“水母區的裝飾顔料?”
“昨天布展蹭的。”他卷起袖口,“用酒精能洗掉。”
我摸出濕巾幫他擦,他突然握住我手腕:“别動。”指尖溫度透過紙巾,“這裡沾了防腐劑,直接碰會過敏。”
晚風掀起他額前碎發,我盯着他鼻梁上的眼鏡壓痕:“醫囑說……”
“醫囑說天台風大該回去了。”他拎起空餐盒往樓梯口走,“明天藥理測驗,記得複習第六章。”
我跟在後面踩他影子,忽然聽見帶笑的聲音:“再踩壞鞋,校醫室可沒合你碼的拖鞋。”
走到樓梯轉角時,裴玦突然停步。暮色在他鏡片上染了層暖光:“标本會碎,數據會錯。”他伸手拂去我發間不知何時沾到的熒光粉,“但站在你身邊這件事,永遠不會出錯。”
陳昊在樓下大喊:“你倆快來看!夕陽把雲燒成蝦仁色了!”
我們趴在欄杆邊望去,天邊的雲霞正如食堂那份炒飯般橙紅透亮。裴玦的白大褂被風吹得鼓起,袖口的熒光塗料在暮色中明明滅滅,像散落人間的星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