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門前已卸了門檻,兩列身着雙色戰袍的侍衛持戟而立。
停車處早已滿滿當當,就連府旁的街面都擠滿了做工不一的華麗車駕,落日将近,馬婦們正聚在一起吃着面餅閑聊。
前院堂中央處垂着湘妃竹制成的屏障,身穿素雅刺繡的賓客這時也不顧禮儀如何,都想争個前排見證這場婚禮,人群中她們腰間的組玉佩叮當作響。
禮官立在堂前側邊大呼。
“太子殿下到!太子新夫到!”
唱謠聲此起彼伏,青衣侍從們捧着鎏金銅盆齊齊來到人們面前,盆中浸着香橼葉的溫水升起袅袅白煙,她們将香葉高高舉起,在空中潑灑着。
一陣涼風灌起,府中紅燈籠下如流火浮動,照得堂前紅毯愈發豔烈。
孟元和趙其添都站在竹簾後,她當即深呼一氣,面前的竹簾緩緩拉起。
兩人向正堂邁步,腰間綴着青玉組佩在步伐下琅琅相擊。
趙其添頭上披着鳳鸾雙戲的紅蓋頭,穿着十二層繡着金線的新夫禮服正緩步跟在她身後,寬大的後擺上是一整條象征太子身份的金翅花鹮。
百米之間,無一人敢多嘴言語,隻是定定注目堂中兩人。
孟元身上平整的紅衣襯得她光彩耀人,步履沉穩而從容,任誰看了都是風光無限的飒爽英氣。
她唇角微提,面上是和煦與靜默兩者雜糅,和煦在于她眉梢間自若,靜默的卻是那雙墨眸不移不顫地眺視遠處,教人不敢與她對望。
移步正堂,兩人在皇帝孟景面前站定,此時僅有裴峥,司徒林胤等兩國重臣于堂内觀禮。
大宗正将醴酒倒入兩半由紅繩鍊接的匏瓜中,兩人雙手各執一瓢。
孟元淺嘬一口酒液後同趙其添交換瓜瓢,擡眸片刻間仿佛透過火紅的蓋頭與他對視。
那蓋頭下的人也确實因她視線而低顫。
趙其添被身上厚重的禮服壓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有些酒水還隻能喝一半,心中好不埋怨。
看着孟元突然停了飲酒的動作,他俊逸的眉頭微皺,心中不免疑惑。
直到看着孟元對着自己留有口脂的地方不偏不倚飲下最後一點酒。
他瞳孔一縮,火燒似的情感從他心中湧上臉頰化作适宜的紅。
“新夫怎麼還不喝?”
大宗正在身旁催促道。
趙其添倏然垂眸,長睫掩住暗潮将大半醴酒灌入,就連拿瓜瓢的手都無聲收緊。
蓋頭外,孟元眉頭舒展,眼尾揚起幾分愉悅,像個壞主意得逞的孩童。
她分明是故意的。
趙其添隔空瞪她,可惜孟元絲毫察覺不到,早已糾正面色繼續儀式。
兩人自己将提前綁好的額間發剪下,大宗正将其用紅布包裹,最後置于小匣中。
“一拜天地!”
趙其添行禮時掂起裙擺朝堂外跪下,孟元則是站在他身旁躬身低頭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夫對拜!”
孟元與趙其添面對面,他雙手伸出手心朝上,她則是輕輕将手放在上面。
随後又将額頭與對方稍稍觸碰後就禮貌分開。
“禮成!”
禮官喊聲響亮,堂上鳥雀振翅呼呼朝天空奔去,堂下響起延綿不絕的爆竹霹靂聲。
府中衆人不論是客人或是侍從,都一邊捂着耳朵,一邊張着嘴與身旁人談笑。
趙其添被烏羅扶起攙進喜房,直到他坐上咯人的喜床爆竹聲才停下來,留下一地殘紅和嗆人的硝石味。
暮色降臨,太子府中上百盞長明燈齊齊點亮恍如白晝。
庭院中建有寬闊水榭,樂師在假山中奏樂,數名穿着杏粉薄紗的舞男正在中央翩翩搖曳。
他們發型各異,有的半挽着,有的則是編了辮子,但腰間都盈盈一握,镂空處雪一般白皙的腰肢隐現,粉白相間頗有活色生香之意。
随着鼓動聲漸急,舞男也越發張揚。
其中一位身材壯美的舞男動作起伏間薄紗順着肩膀滑落,大半胸肌赫然露在空氣中,另外幾名舞男見狀也不甘示弱,紛紛解了胸前扣子。
水榭外喝醉的賓客們也解下身上重飾,不是跟身旁近友爽快對飲,就是撐着折扇掩笑望着舞男身後如玉般的背脊。
孟元送别母皇後就晃悠悠來到丞相桌上吃她剝好的白灼蝦。
司徒林胤也不惱,繼續給她碗裡投送。
“殿下不去看新夫,跟我們這些個老東西混在一起作甚?”
孟元夾起一塊蒜香排骨啃起來,嘴裡含糊不清。
“先放放吧,而且我來這的原由難道丞相不知?”
司徒林胤手中不停剝蝦,故作無知問起來。
“難不成微臣是什麼上九流的仙人麼?這我可真不清楚。”
“趙其添沒有虎符。”
孟元直接了當道明理由。
自己趁着全城朝臣來府中觀禮,派了暗衛在各處臣邸探索,可現在還沒有消息傳給她。
知曉婚約時,母皇一并跟自己說起近年朝中有人同周國關系密切,但此人行蹤隐秘,絲毫不見其身影。
孟元正咀嚼着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