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
沈宴竹剛跨進教室,迎面撞上明薔那張被驚慌填滿的臉,男生焦急地大步奔來,就差一個激動把沈宴竹騰空抱起。
他們剛從超市回來,沈宴竹手裡還攥着瓶AD鈣,下意識把瓶子抛到旁邊人的懷裡,雙手穩穩把明薔托起:
“怎麼了這是,慢慢說不着急......”
明薔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急促的氣息在他鼻尖來回穿梭:“十萬火急啊,宴竹你快去美術教室看看吧,你做的那個水母燈燒成殘渣了!”
三人趕過去的時候蘭小喵已經堵在門口有段時間了,後門安排了自己人牢牢守住,前門是她和孟鐵親自上場。
期間有許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都想着沖進來一探究竟,都被她“恐吓”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來了沈宴竹他們,幾人高度緊繃的神經這才漸漸松弛。
蘭小喵把門關上還上了鎖,确保不會有人進來後領着他們去窗台邊。
雖是做好了心裡準備,預想到各種糟糕的結果,但當沈宴竹看到窗沿堆着一團怪異的黑炭,登時感到被無形的東西桎梏住,令他無法自主呼吸。
原本能折射出炫彩光線的水母燈,如今卻在火焰的舔舐下呈現出詭異扭曲的姿态。
它不知燃燒了多久,才使那不到半米高的燈體蜷縮為巴掌大小的碎片。
更可笑的是周圍所有人的制品都完整無缺的擺在那,唯獨這份印着“沈宴竹”名字的工藝品慘遭毒手。
沉悶的痛感湧出,沈宴竹甚至能聞到刺鼻的燒焦味,他擡手碰過去,不經意間被鋒利的缺口劃破指尖。
這突如其來的裂口怕是焚燒過後,塑料片都凝成一處了,那團焦黑刺痛着他的雙目,惋惜的是早已分辨不出它原有的形态。
沈宴竹眼窩子淺,平常斷不會承載着淚珠的,但這會子卻極力隐忍,偏不讓它滑出來。
眼眶生生洇紅一大塊,哭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沈宴竹現下隻覺心下如刀絞,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誰做的?”
蘭小喵急忙偏開眼,情緒沒比沈宴竹好多少,她眼神示意明薔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表明,後者長籲一口氣在注目禮之下道出緣由。
沈宴竹幾乎是擰着眉頭聽完的。
放學後這棟教學樓會斷電,連接的監控設備也變成一堆廢鐵,沒有人看見哪位學生進入這間屋子。
來打掃教室的學生打開門才發現後面的異常,在此之前他們甚至不認識沈宴竹是誰,更别提專門找到他的名字損壞手工制品。
棘手的是還有十分鐘展覽就要開始,屆時全體高二的學生都會聚在這裡,投出他們認為的寶貴一票,沈宴竹怎麼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這僅是一次普通評比,就算拿下第一名也不會有加分獎勵更不會給予假期,旁人觀了去隻會自認倒黴放棄評比的名額。
唯有沈宴竹不能放得下,他知道這是有人刻意在針對他,為了洩憤為了挑釁為了讓他在衆人面前難堪。
腦海裡隐約有一個猜想,他來北高的這幾個月踏實本分,社交圈子僅僅圍繞着本班,外班隻認識孟鐵和翟春曉,根本沒得罪過什麼人。
方柔是女生,況且因翟春曉的那件事他們早就冰釋前嫌,前幾天碰面還打過招呼絕不能是她。
如若再談起一個與他有幹系的人名,那麼這個人怕是大家都猜出來了——
猜想尚成立,一道肯定的聲音響起:“是不是梁立濤做的?”明薔悄然捏起拳頭。
蘭小喵順着他的話頭,嗓音染着厭惡:“肯定是他,這周是他班打掃大教室,我就不信他沒來過。”
沈宴竹依舊把目光落在窗框的痕迹,他向來進退有度,若不是犯了原則問題把他惹急,他斷不會與旁人有糾葛。
這麼多年能讓他短時間内情緒失控兩回的,梁立濤還是頭一人。
壓下醞釀而起的愠怒,沈宴竹擡眸望向神情嚴肅的幾人,聲音有些低沉:“如果真的是梁立濤做的,沒有證據很難讓他低頭.....”
他裝作滿不在乎地繼續補充,“我失去這個名額不要緊,主要是.....”
“怎麼不要緊?”
長久沉默的人猛然拔高音量,空氣裡細微的塵埃為之顫抖。
經這插話,沈宴竹忽地忘記要說什麼,直到一雙溫熱的手掌覆在他的左肩,他征征地回望——
男生面色染上紅潤,瞧着不像是熱的:
“屬于你的名額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
他這句埋怨還夾雜着私人恩怨。
衆人都記得阮清聿第一次發脾氣是因為梁立濤,而這一次顯然也是同一人。
沈宴竹自是明白,但身形還是不可避免地一顫。
猝不及防與那雙細長眼尾對上視線,他能看到阮清聿眼下的皮膚在抽動,“沒辦法,現下再做一份來不及的。”
“誰說的?”阮清聿神色甚為不滿,就像有人打破他的什麼計劃似的,
“本想送你個驚喜,被某人一攪局隻能提前了.....”
沈宴竹還沒有從“驚喜”中回過神來,阮清聿便擠着人堆跑出去了,不多時帶回來一個物件。
它身形小巧,從内而外綻開出朵朵花瓣,複雜交錯的疊在一起,沈宴竹近乎是一眼就認出:“這不是你做的蓮花燈嗎?”
阮清聿打了個響指:“沒錯,我本來做了兩份,一份上交學校,另一份......”
他不顧旁人所想一把拉過同桌的袖管,二人距離近似貼近,沈宴竹嗅到一股來自森林裡最純粹的味道,它不像花蕊的馥郁也不似清淡的草香。
倒像是置身其中才能體驗出的清新木質的香氣,來源于天地間純淨的撫慰。
他隻覺得先前的浮躁被它輕松沉澱下來,紛飛的思緒歸于平靜,每次的吸氣都與這股清香緩緩同步。
少年濃郁且滾燙的溫度籠罩下來,熱流噴灑在沈宴竹的耳骨,那顆心瞬間變得不淡定,咚咚的跳着。
漏跳的間隙,他聽見那人說:“是專門做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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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有沈宴竹名字的紙條就貼在那盞蓮燈下方,與阮清聿的制品緊緊挨在一處。
孟鐵他們默契十足沒有問燈的來曆,畢竟在困境面前能救場便好,妥善安置好物品後幾人從教室退出去。
空曠的教室很快被高二生填滿,沈宴竹站在走廊耐心等待,不知道他們看見兩盞相同的蓮花燈作何感想,會不會認定其中一方有問題,果不其然——
裡面傳來一道質疑的聲音:
“這怎麼還有兩個一樣的手工品?”
有人壯着膽子擡手詢問:“老師你快過來看,是不是有人偷竊了他人的靈感!”
美術老師聽見聲響快步趕來,目光落在那盞獨特的燈體上,不由得皺起眉。
奇怪,她明明記得這裡放的并不是蓮花燈,難道有人調換了?
女人附身去看署名,随後把制作人喊進來。
沈宴竹就知道留兩份相同的制品會引人深思。
但為了保留名額他還是應下阮清聿的要求,哪怕這麼做并不合規矩。
他做好心理準備再次走進教室裡,數百道視線彙集于身,面色如常走到桌前這才注意到,在場質疑的面孔都不是熟人。
“說說吧同學,你怎麼和這位阮...”
說話的是位聲音尖細的女生,她貌似雙目聚焦困難隻念下一個字後,又彎腰探過去,特意歪斜了嘴角挑釁,“阮清聿同學的手工品雷同呢?”
沈宴竹率先反應過來,為什麼先質問的是他而不是阮清聿,他粗略掃了眼面前講話刻薄的女生,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
沈宴竹早就想好對策,這次怕是讓某人失望了。
人群躁動不安,緊密湊在一起的腦袋模糊掉阮清聿的視線,費勁撥開人流聽來的是男生的這麼一句:
“我沒有抄襲别人的作品,之所以做了同樣的蓮燈是因為它有特殊的寓意......”
“什麼寓意啊你倒是說來聽聽?”她雙手環于胸前,俨然一副看笑話的做派。
當事人卻是揚起唇角,直面迎接惹眼挑釁的眼光,“雙開并蒂蓮,好運又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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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滿這幾日積壓了許多待質檢的設備零件,上頭說某廠商在青萊定購了大批風靡沿海城市的摩托車。
怕是延誤商機,特意加碼讓他們短時間内必須交出規定數量的機車,為此工人們每天都在加班。
青萊機械廠人員密集,均勻分配下來每個人要做的僅僅是一小部分,可宋小滿分到的活計是旁人的兩倍。
更讓人不解的是她并沒有收到多出來的工資,
長期的辛勞令她身體趨于衰弱,再不能适應高強度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