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予年無法回答,幹脆反客為主:“是,你分析得不錯,但你眼中的我是全部的我嗎?”
“我知道還不夠,”謝餘瞧着他,細細地将此刻的溫予年印在腦海裡,“可你願意讓我了解嗎?或者相互的,你來了解我。”
“我比你了解我更了解你。”在淩晨的思考後,溫予年自诩和以前相比,更進一步認識謝餘。
“是嗎?”
溫予年深吸一口氣,任手滑落,轉而撐着栅欄,側頭看着謝餘:“就像現在這樣,你永遠都不明說,永遠都是在話裡有話,要把你逼到角落裡,你才會像心情好一樣丢出兩句話,沒有人有空去猜你的想法。”
“我還要怎麼說?”
“你不說怎麼知道怎麼說?”
“我還不夠明顯?還是你沒有看清?”
“明顯,哪裡明顯了?”溫予年被繞得太陽穴亂跳,“好,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在于我們不該去探讨這個,尤其是我們倆。”
他和謝餘沒有必要進行深入交流,他們的關系是虛假的,是這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
空氣沉寂幾秒,溫予年添上一句:“就算像你說的那樣,我有問題。那你能告訴我,我們為什麼要聊這個?你心裡怎麼想的,一句話挑明。”
謝餘沉默了。
果然如此,溫予年回道:“你也有問題。”
“溫餘年……”
溫予年擡起手,制止:“謝餘,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不需要再多說。”
“你看,逃避的何止我一個人。”謝餘語氣冷了幾分。
溫予年再次重申:“謝餘,沒有必要,你以後會知道的。”
“以後?那現在呢,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年有餘的媽咪和爹地。”
謝餘進一步問道:“所以是什麼?”
溫予年支支吾吾半天,才吐詞清晰:“夫妻關系。”
“那我能牽你嗎?”謝餘又伸出手。
“能。”溫予年沒有再遲疑,擡起手,放在他的上面。
謝餘輕輕牽起他的手,不是單純的交握,而是将溫熱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縫間,直到嚴絲合縫地接觸。
謝餘體溫比他的高一點,手也要更大一些,幾乎是正正好好地包住他:“走吧,坐摩天輪,人流要上來了。”
溫予年瞟一眼和謝餘貼近的手臂,而後瞧着他。
謝餘眼簾遮住眸子,盯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看不出高興,也望不見憂傷,沒有什麼情緒,隻是靜靜地看着。
這一刻,謝餘在想什麼?
是終于哄好,還是其他。
大廣場邊繞着綠化帶,如果是春天,應該會有一番姹紫嫣紅的景象,可惜的是,現在是冬天,上面隻有一層泛白的雪沫。
在它的後面,是被譽為全國最大的摩天輪。高度超過三百米,一次大概能容納一千五百人,繞完一圈的時間是四十分鐘。
據傳,就算是從雲層中望去,也能看到摩天輪的頂部。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謝餘和溫予年坐在摩天輪廂内。
廂内,空間寬闊,面積相當于是普通餐館一個小包間的大小,地面鋪着白磚,周圍蓋着厚實的防彈玻璃,上方有一個小電視,正連接一号頻道,随意播放廣告,背後藏着杆子,可以上下自由拉伸。
與傳統摩天輪不同的是,這裡不需要左右分散,維持平衡。
不過因為桌椅擺放,謝餘在左方,溫予年在右側。
中央的桌子套上幹淨的白布,擺着精緻的小擺盤,菜式偏向西餐,份量不多,還有各種小甜品,聽工作人員說,食物都是現做,剛好是兩人的配置。
溫予年悶頭吃飯。
謝餘時不時嘗一口,基本沒怎麼動手:“年有餘拍的廣告播了。”
溫予年擡起頭,把小電視拉到兩人側面來,不至于太遠,其實他不太想和謝餘一起看,總是能想起他對自己演技的點評,像根刺時不時紮他一下。
“溫予年是演得差。”
先是前面兩組的劇情。
謝表弟雖然為人不好,但業務能力不錯,也是張導願意用他的原因,至于他的那些事情,傳不進圈内。
溫予年清楚他的事,是在劉姐那裡有所耳聞。
帶溫予年時,劉姐還是一個小經紀人。到如今,她早已一路晉升混到演藝部經理,早就不帶新人,和謝臨辭是直屬上下級,這個消息多半是從謝臨辭那裡聽來的。
很快,畫面切到年有餘組的劇情。
整體色調偏暗,直到年有餘抱住“媽媽”的一瞬間,才瞬間變為暖黃色。
鏡頭分散後,合并,接上三組演員齊上,共同賀歲。
溫予年沒想問謝餘的觀後感,卻聽他先行開啟話題:“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不過有些地方或許能再處理得巧妙一點。”溫予年實話實說。
他正式錄這場戲,和跟謝林比賽時采用的方法不太一樣。
和謝林時,溫予年需要想着去壓對手,基本是怎麼誇張怎麼來。
正式拍攝的中午,他被謝餘在廁所抓個正好,下午有點集中不了注意力,想東想西的,開門切鏡頭那裡沒有初次那麼自然。
當然在外人看來依舊是相當好的,張導也一個勁點頭,隻有溫予年本人才能察覺到小失誤,不過現在謝餘在這裡就不一定了。
“我也覺得。”
溫予年握住刀叉的手緊了緊:“覺得什麼?”
他還會貶自己的演技嗎,踩到泥裡,毫不猶豫地指出差勁的地方。
“很好,”謝餘随意說道,不像是假話,“比大部分演員好得多。”
溫予年身體一怔,沒有想到謝餘的回答會是這樣。
“你之前不是還說我演得差,”溫予年下意識道,感覺不太對勁,又補充後話,“怎麼對年有餘這麼好?”
“我沒認為過你演技差。”
“你現在失憶了,又沒看過我的表演。”溫予年沒當回事,在他們兩人的關系和加扣分面前,說點面子話也正常,背後才會講真話。
可謝餘卻說:“我看過,回看綜藝的時候,我去找了你近幾年的影片,還不錯。”
“如果我們兩個同台競技,誰輸誰赢還不一定,興許打個平手。”他雖然語氣淡淡的,但字字誠懇。
過了許久,溫予年嘟囔着點評一句:“花言巧語。”
謝餘瞥見他紅紅的耳朵,沒再說話。
他在想廣場上溫予年的意思,溫予年也沉默着回憶謝餘的話。
中途到達底部的時候,工作人員進來收走開胃菜,又推上正菜。
摩天輪繞了一圈又一圈,餐盤又換成飯後點心,直到手機屏幕的時間跳轉為八點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