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說那些了。”澄華他看着床上又傷又病的明晏,生出一股心疼,他起身推門,對外面跪成一排的人道,“都進來。”
明晏轉頭望去,侯青跪在最前面,後面跟着林安。
“太子饒命!”侯青一直磕頭,磕得整個腦門血如泉湧,“是卑職管教不嚴,請太子饒命!”
“管教不嚴?”澄華言簡意赅,語氣輕緩卻讓人壓抑,“你不是管教不嚴,你才是那個罪魁禍首,來人,帶下去杖斃。”
“太子饒命!”侯青的臉都吓成了慘白色,哆嗦着求饒。
澄華身邊的近衛淵冰小聲提醒:“殿下,侯青是人道場首領,按照規矩……還是要先通知教王一聲。”
澄華的眼神變得陰戾,他是太子,但掌權者是教王。
許久,澄華唇瓣翕動,終究還是改了說辭:“侯青帶回修羅場等候發落,林安拖出去杖斃。”
侯青撿了一條命,心中暗暗松了口氣,但他身邊的林安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林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青哥!青哥救我!”
侯青甩開他,不敢擡頭:“這事本來就是你咎由自取,我可沒讓你這麼做。”
“青哥……”林安呆住了。
明晏插話問道:“扔我的那兩個人呢?”
侯青顫巍巍地回答:“那兩個人應該是知道自己闖了禍,躲起來找不到了……公子放心,卑職一定把他們找出來給公子賠罪!”
明晏冷哼了一聲,翻身繼續睡覺。
澄華喊了他兩聲,見他不搭理,也隻能叮囑了下人好好照顧,随後先行離開。
***
時淺搖着扇子扇藥爐,他聽見了外面的求饒聲,走到院中的時候,正好看見侍衛們拖着林安從房間裡出來。
“時淺!”林安朝他大吼一聲,近乎絕望地為自己辯解,“殿下!殿下饒命!我絕非有意傷害公子,是他……是時淺故意陷害我!”
嚎了片刻,淵冰不耐煩地罵道:“别喊了,自己要逞強一時之快,怪不了别人。”
兩人無聲對視了一眼,時淺眼尾上挑,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小聲道:“林哥,跟對主子了嗎?”
“呸。”林安啐了口痰,前所未有的怒火就讓雙瞳血紅,“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又沒害你。”時淺很是委屈,“林哥,你想給侯青出上次飯局的那口氣吧?為了讨好他賠上自己一條命,值嗎?我提醒過你,嘴皮子厲害沒有用。”
林安還想說話,淵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對身邊同行的近衛使了個眼色,低道:“帶下去。”
***
過了半個時辰,時淺将扇子交給銀霜繼續煎藥,自己則盛了一碗粥端進房間,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林安要被處死了,侯青肯定也要挨罰的。”
明晏翻身望過來,燒着的皮膚微紅:“誰告的狀,我還沒醒,人已經在外面跪着了。”
時淺站在床頭:“這點事殺個林安綽綽有餘,但想順手把侯青弄死,不可能。”
明晏擡眸,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時淺坐在床邊吹粥:“昨晚你故意的吧?你是質子,和侯青沒有交集,雖說有澄華太子慣着,到底自己手上沒權沒勢,想要找借口懲罰侯青,那就隻能是以身入局,哪怕是在寒冬的冰水裡,也不能發出一絲聲音,他們也不是第一次把我扔到水裡了,沒想到這次會扔錯人,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明晏妖氣的臉龐上挂着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我當然知道弄不死侯青,不過他挨了罰,應該暫時分不出精力來對付你了。”
時淺抿抿嘴:“多謝公子。”
明晏冷哼:“少自作多情,我本來也看他們不爽,不是為了你。”
時淺“哦”了一聲,還是微微颔首,對他道:“你睡一天了,先喝點粥墊墊肚子吧。”
明晏拒絕:“不餓……”
話音未落,他的肚子不争氣地叫喚了幾聲。
時淺憋着笑:“人是鐵飯是鋼。”
明晏故作不悅地罵道:“你就非得連夜把我弄回來?明明答應的好好的要幫我隐瞞。”
“我可沒答應你。”時淺知道這都是對方算計好的,但嘴上還是一本正經地解釋,“我隻說了要陪你去拿藥,僅此而已。”
明晏無語,但這話真是半點不錯。
時淺攪着粥讓熱氣散出來,繼續道:“其實你費這麼大勁,是為了讓我幫你證明私下吃的藥沒問題吧?”
明晏不承認,也不否認。
時淺幹咳了幾聲:“我承認我那天撞是你有一點點小心思,但我真的隻是想擺脫侯青調去外洲,反倒是公子,你好像自己腦補了很多事情,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平時吃的藥,和昨天藍淩給的應該不一樣吧?”
明晏卻故作無辜地皺了一下眉:“哪裡不一樣?”
時淺對他龇牙,語氣輕松起來:“你身體真的比以前差了很多,當年腰上中一刀都能堅持到逃脫的人,如今在河裡泡一下就暈過去了,但你越懦弱無能,對教王而言就越高枕無憂……藥的事情就這樣過去吧,教王沒有懷疑,你得償所願,我也不想深究。”
明晏一時猜不透他的想法,眼眸沒有半分慌亂,更沒有一點要開口解釋的樣子。
時淺忽然說起了别的事情:“太子看見了地上卷着的床褥,問了我是怎麼回事。”
明晏也不想繼續那個危險的話題,問道:“你怎麼說?”
時淺眨眨眼睛:“當然是實話實說,你故意讓我在你房裡打地鋪是想趕太子走嗎?畢竟你們那個什麼的時候,我站在旁邊看總歸不方便。”
明晏竟然是被逗笑了,有點壞的道:“你就看着,有什麼不方便?好好學着點。”
時淺也跟着他笑了,問道:“太子一句話我就得趕緊滾蛋,哪裡敢站在旁邊看着呢?”
明晏無所謂地道:“我是想趕他走,他天天往我這跑不像話,早點把文茉娶回家,我也樂得清閑。”
“你不是吃醋吧。”時淺攪拌粥的手忽然停住,看着他,認真道,“你根本不喜歡太子……你恨他。”
明晏愣了一下。
時淺舀了一勺粥遞到他嘴邊,輕道:“好哥哥,和我聊些别的事情吧,比如……那年我走了之後,你都經曆了什麼?”
這淡淡的一句話,讓明晏的臉龐光速慘白,一隻手在被子裡緊握,握得手背青筋根根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