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當明晏走下那艘大船的一刻,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然而現實遠比想象中可怕,他像墜入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目光所及盡是絕望。
七年前,已經漸漸習慣的他在院子裡自己生火做飯,發現鹽巴用完了,于是走到門口讓守衛去買。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華麗的大轎從門前路過,風吹起簾子,裡面的人正好偏頭望了過來。
一刹那,楚王呆若木雞,感覺魂都要被勾走了。
那一刻楚王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不是貪戀女色,而是貪戀美色。
沒過多久,楚王買通了照顧明晏的兩個老嬷嬷和侍衛,偷梁換柱把他帶去了九洲之一的清州。
楚王李承妻妾成群,到底還是有些顧忌明晏的身份,于是單獨騰出了一個小院給他住。
“老色鬼。”明晏幽幽吐出三個字,臉上盡是冷酷之色,笑得尖銳。
時淺不敢出聲,楚王是八王中私生活最差的一位,他不用想都能猜到明晏在楚王的府邸中遭遇過什麼。
“楚王沒碰過我。”仿佛是看出了他腦子裡正在亂想的事情,明晏非常認真的解釋,生怕他有一點誤會,“楚王隻是襲爵,并不是什麼厲害的人物,逼急了大不了和他同歸于盡,他膽子小,雖然一直囚禁着我,但也不敢太造次。”
時淺心虛地回避了他的視線——自己為什麼會瞬間胡思亂想?因為明晏這張臉實在讓人不得不胡思亂想。
一晃又是兩年,那一年明晏十八歲,恰好也是楚王府老太君八十歲大壽,楚王大辦宴席為母親祝壽,太子澄華也在受邀之列。
壽宴在冬天,澄華喝了些酒,忽地感覺有些頭暈,楚王本是命人送他回去休息,但澄華撇開了下人,獨自離席。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澄華走進了軟禁明晏的小院。
明晏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天寒地凍裡隻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衣,仰頭看到的天空,是他這兩年來唯一能看到的風景。
“明晏。”澄華的語氣帶着一絲莫名的驚喜,“你真的在這裡。”
明晏身子不動,隻有眼珠往他的方向掃了一眼。
這個眼神毫無波動,很快又轉了回去。
明晏不認識澄華,但澄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們見過一次,那是明晏第一次觐見萬流的皇帝,他并沒有注意到皇帝身邊的同齡人是澄華皇太子。
來到萬流已經四年了,他其實一次也沒有想起過這個人,但澄華卻從沒有忘記過那驚鴻一瞥。
那一刻澄華也明白了一件事,感情真的可以無視性别。
那天晚上他們什麼也沒有說,澄華脫下自己的衣服給他披上,轉身就走了。
明晏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繼續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仿佛一具行屍走肉,早已經麻木。
兩天後,他的小院裡忽然來了兩個陌生的侍衛,是太子近衛淵冰和盛陽,對他跪拜:“公子,太子殿下有請。”
直到那一刻明晏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前天晚上見到的人是皇太子澄華,他跟着近衛走出這個囚禁了自己兩年的小院,看見一輛馬車停在王府門口。
楚王堆着僵硬的笑,臉頰的肉全擠在一起,恭敬地站在一旁,見他走來,眼裡露出一抹不甘心,又低頭掩飾過去。
澄華風輕雲淡地看着他,唇邊的笑容似春水一般溫柔:“明晏,你跟我走吧,這兩年多謝王爺照顧了。”
明晏想都沒想就上了馬車,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比楚王府更糟糕了。
馬車駛進帝都,直接駛向了雲華宮。
雲華宮位于帝都城北,本來就是太子行宮,打掃幹淨後從此就給了明晏。
澄華又從自己身邊給他安排了幾個侍女,從此,他成了外人口中的“半個主子”。
“你說……”明晏開口問時淺,眼神迷離,“他是太子,是未來的天子,他為什麼非要和我糾纏不清?”
時淺沉思了片刻——澄華太子其實不是中宮嫡出,他是容妃娘娘的兒子,非長非嫡,雖然有教王在背後支持,但私下裡也一直備受争議,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本來也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去想他。
“大概三年前。”明晏笑了一下,打斷他的思緒,繼續說了下去。
三年前,帝都已經有了一些微妙的傳聞,明晏和澄華,他們不僅同齡,身高相同、身材相仿,他們站在一起,被人津津樂道地贊作“天城雙壁”。
明晏不喜歡這樣的關系,他越來越感覺到澄華看自己的眼神變得複雜。
“你想要什麼?”終于某一天,明晏認真問出了這個問題,“澄華,你到底想要什麼?”
澄華走近他,幾乎是貼在他的身上,毫不避諱地道:“我想要你。”
“你瘋了。”明晏一把推開他,眼裡含着冷色,“清醒點,别發瘋了。”
澄華垂眸,似笑非笑地道:“發瘋?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想要什麼我都能滿足你,我對你這麼好,你竟然覺得我在發瘋?”
“你就是在發瘋。”明晏的眼裡生出了無盡的厭惡,口無遮攔地說出了心裡話,“我最恨的就是你們萬流人,尤其是你這種魔教的信徒,你以為我在這裡開心嗎?我每一天都恨不得殺光你們所有人!”
房間肅穆,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