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啊,我記得喻星旋不是一直對你愛答不理的,你居然還為她說好話!你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沈林風哇哇亂叫,用手背來探陳嘉授的額頭。
陳嘉授揮開他手:“她對誰不是愛答不理?”
沈林風忽然又怪叫起來:“你真的發燒了!”
“少來。”
“我是說真的,你額頭很燙啊,不信你自己摸摸。”
陳嘉授擡手,手背觸上自己的額頭。
因為渾身體溫偏高,他之前竟然沒有察覺。
原以為感冒不嚴重,不影響跑步,沒想到帶傷上陣的後果就是把自己折騰成了重感冒。
沈林風勸他:“你幹脆請個假回家休息吧。”
“我還有項目,明天上午四百決賽,下午混合接力。”陳嘉授說,“你離我遠點,小心傳染。”
沈林風心說大哥你沒事吧,都發燒了還想你那項目。
但他也清楚,陳嘉授一直做班長,受人擁戴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就是有點大包大攬的性格,雖然龜毛難伺候,但責任心很強,不介意一個人承擔所有,隻要集體有需要,他都在。
沈林風繼續苦口婆心:“我替你跑行不,為了兩個比賽把自己身體搭上,犯不上吧?”
“打住,别再提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沈林風:“……”
您就逞強吧,别再把自己作進醫院了。
-
運動會第二天。
喻星旋出門之前,猶豫了半天,還是把相機裝進包裡,帶來了學校。
雖然運動會年年有,但最值得紀念的,還是初入高中的這一年。
興奮感和新鮮感,是會随着年齡增長不斷減退的。
再加上,她也想用鏡頭,記錄下陳嘉授跑步的姿态。
抛開别的不談,他跑步的姿勢真的漂亮,矯捷又輕盈,繃緊的肌肉線條如同雕塑藝術,散發着讓人心跳加速的荷爾蒙氣息。
他跑過終點時掠起氣流,惹來許多女生的臉紅和尖叫。
在教室裡,喻星旋把相機從相機包裡取出來,裝好鏡頭,帶去了操場。
到了看台,老王看到喻星旋胸前挂着的相機,嗬了一聲:“你倆還挺有默契的哈。”
喻星旋疑惑:“老師……您說誰?”
“班長啊,昨天我問他有沒有相機,他說有,我就讓他帶來了。”
喻星旋:“。”
“我跟他說,等今天結束,讓他給咱們班多拍幾張合影。”老王絲毫察覺不到喻星旋神色古怪,兀自來了興緻,“到時候給你倆組織一場比賽,比比誰拍得好!”
喻星旋:“…………”
沒必要老師,真的沒必要。
一整個上午,喻星旋都在留意廣播裡的400米決賽通知。
其實也不用留意,因為某一個時刻開始,看台後面就響起一陣潮水般的加油助威。
“要上了要上了!”
“授哥加油,争取套他們圈!”
陳嘉授額前依舊束着發帶,露出深刻鮮明的五官,聽着男生們的玩笑話,他也笑罵了聲滾:“四百米套什麼圈,你表演一個我看看。”
喻星旋擡起眼,就看到一群男生簇擁着陳嘉授,走下看台,浩浩蕩蕩走向檢錄處。
擋不住的少年意氣,讓人心旌意動。
女生們也組織起來,去操場給陳嘉授加油。
李安藍和商芝琳拉着手一起去,她們本想叫上喻星旋一起,但她拒絕了:“我在看台上看就好。”
她們離開後,喻星旋打開相機,居高臨下地對準了跑道。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專注在操場上的比賽時,就算把鏡頭堂而皇之地對準陳嘉授,也不會有人發現。
但喻星旋還是會感到羞恥和不自在。
為她不能免俗地,也在注意着那個許多女生都喜歡着的人。
于是,她對着樹、對着人群、對着橫幅、對着迎風招展的彩旗按下快門,又不經意地把她想捕捉的那個人的影像夾雜在其中。
看台上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尖叫,決賽開始了。
“陳嘉授!加油!二班!加油!”
“班長——沖啊——!”
“有了!有了有了!!!”
少年以無比迅疾的身影,第一個沖破終點線。
“啊啊啊啊啊——”
看台上二班的同學全體起立,幾乎叫啞了嗓子。
終點線旁等候的觀衆,也翻越圍欄,一哄而上。
人群頃刻間将他包圍在最中央。
直到——
陳嘉授撥開了人群,從簇擁中走出。
他甩開身後衆人,獨自沿着跑道向前行,寬闊的背影透着幾分孤絕的意味。
就像是拒絕加冕、獨自凱旋的勇者。
喻星旋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受控制,本能悄悄地戰勝了意志。
無論怎麼抗拒,她都抗拒不了這一刻的陳嘉授。
耀眼得讓人很難不心動。
…
二班是體育困難戶,兩天拿過的獎牌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陳嘉授的金牌剛一拿回來,又立刻陷入了被争相傳閱的命運。
老王有事不在,喻星旋坐在看台最前面的桌邊,正在擺弄自己的相機。
喻星旋一心二用,她看到陳嘉授回班,卻不想他沒有朝後走,而是在前面停了許久。
忽然,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幫我拿瓶水。”
“哦。”
喻星旋彎腰,從桌底的箱子裡抽出一瓶水遞給他。
陳嘉授靠着欄杆,不作聲地仰頭喝水。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幾乎豎在喻星旋眼前。
運動後,他渾身散發着滾熱的潮意,一點點傳到她的鼻息間,跟他平時清淡收斂的松木香很不同,肆無忌憚地入侵别人的領地。
他身上卻沒什麼汗水的味道。
喻星旋刻意忽略掉他的存在,捧着相機,從相冊裡的第一張開始向後翻。
如果站在這裡的是其他參加完比賽的同學,喻星旋覺得自己應該會跟他說一聲比賽辛苦。
卻想起她昨天拿金牌,陳嘉授連一句祝賀都沒有。
喻星旋決定禮尚往來,她才不想讓他覺得,她對他有哪怕一點的關注。
“喻星旋。”
“……”
“你知道我早上有什麼項目嗎?”
搞那麼大張旗鼓,誰還不知道。
隔壁班的都知道。
喻星旋緩慢地開口,有些惜字如金:“四百,決賽。”
她低頭繼續按着相機按鍵,頭都不擡。
下一秒,陳嘉授的手就那麼落到她相機的開關鍵上,輕輕一撥,強行給她按了關機。
屏幕瞬間漆黑。
喻星旋皺眉,但很奇怪這次也不是很生氣,她慢了半拍,努力做出生氣的樣子:“……幹什麼?!”
陳嘉授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些砂紙滾過的啞:“你就一直在上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