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森翻身從床上下來，趕走瞌睡的可樂，取代它的位置，緊緊抱住他。

陳訣瞧着胸口那顆金燦燦的後腦勺，說：“對不起啊。”

道森搖搖頭，臉往他懷裡拱，悶聲道：“我不需要聽這個。”

陳訣抓起道森的腦袋：“小心你的鼻子。”

道森兩眼紅紅，吧嗒掉下一滴淚。

“陳訣，我愛你。”

陳訣小心翼翼地把道森的頭摟在自己肩膀上，拍拍他的背。

“是我不好，你也說了我是個死直男，說話沒個分寸，該說的不該說的，亂說一氣，害你誤會了，我沒想到你是真拿可樂當咱倆的兒子。”

“我愛你。”

“有時候做事也是，周末去看狗，跟狗玩髒了就在你家洗澡，上衣也不穿，還拉着你健身秀肌肉，哎，我是真不知道，你原諒我的無知吧。”

“我愛你。”

“不兒，還要confess（忏悔）嗎？”陳訣冥思苦想，“我……我還幹啥了？”

道森拿出手機，向他展示這幾年一些聊天截圖和聚會照片。

道森偶像輸球的時候，陳訣托起他的哭包臉，在鏡頭前拍了張搞怪的合照。道森的照片備注說：他會哄我開心。

然後是一張聊天截圖。道森難過喝酒的時候，他一直發消息勸人少喝點，“兄弟注意身體”，“你還沒喝完啊，身邊有人嗎，不行我開車去接你”，“到家說一聲”。道森寫的備注是：他真的關心我。

道森聖誕節請他去家裡過，陳訣看他孤零零一個，送他和狗一人一隻襪子，裡面裝着小禮物，還拿着禮物在樹前合影留念。道森備注：我說我床頭的襪子裡從來沒有禮物，沒人記得我，他說現在有了。

陳訣誠心誠意地說：“我忏悔，我有罪。”

道森說：“你先等會。”

“還有！”

道森進入私密相冊，輸入一串奇長的密碼，裡面存着陳訣的醉酒小視頻。

道森說：“Chen，再說一遍，你剛剛的話。”

陳訣搖搖晃晃地坐起來，酒杯啪得砸了一下桌子，像判官升堂，神情嚴肅。

“你不要總覺得自己不招人喜歡，你爸媽不喜歡你怎麼了，有的是人喜歡你，你瞅瞅你，盤靓條順，有錢，又陽光開朗，我要是女人，我馬上嫁給你！”

“你喜歡我嗎？”

“廢話！”

“廢。話。What does that mean？（廢話是什麼意思）”

陳訣揚起一個笑容，酒氣讓眼睛變得濕漉漉的：“喜歡你，特别喜歡你！”

他按下手機的鎖屏鍵，漆黑的屏幕倒映出當下尴尬的面容。

“喝多了，真喝多了，而且我這個喜歡其實是欣賞的意思，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想安慰你，讓你開心。”

道森說：“我的母語不是中文，我無法理解。”

陳訣垂頭：“對不起。”

“我不要這個！”道森捧起他的臉，手勁很大，臉上為數不多的肉全擠在一起，“我要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一點點可以嗎。”

陳訣思緒翻飛，和道森相處的每一個細節突然變得無比清晰，開心的，憤怒的，難過的，一頁頁從眼前飛過，與眼前人成串的淚珠漸漸重合。

原來“不可以”三個字和“我愛你”一樣難講。

床邊的手機嗡嗡作響，謝渝的電話。看來是睡醒看見自己的頭條了。

陳訣伸手去拿，道森按住他的手。

“Chen，你現在接他的電話，就是在對我說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