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鳥”橫空出世之前,曹醞正冷冷看着被雷電吞沒的林、孟二人。
他注意到孟修竹在雷電成型的那刻猛地睜眼,噴出一口血,以血液為媒介結陣,但其身影很快消失在紫光當中。
不自量力。
他不屑地撇撇嘴,專心操控法陣。
“啊——!”
但僅僅數息之間,就有一黑衣人慘叫一聲,宛如被雷電劈中一般化為焦灰,還有一人連慘叫聲都沒機會發出就丢了性命。
曹醞眉頭緊皺,陰沉道:“怎麼回事?”
西北方位的黑衣人傳音而來,他看着旁邊人轉瞬成灰,隻在空中留下血紅的林、孟二字,表情驚恐:“曹……曹長老,是換息咒!”
“什麼?!”
換息咒乃上古禁陣,可以血為媒介置換自己與他人的性命,故而又可稱為替死咒。
但其應用條件極其苛刻,隻能是布陣人恰好被困于一陣法内的陽三位(東南方向),在受擊刹那即可變陣,逆轉陰北角(西北方向)的五行靈力,令其上之人替命。
天才,好一個天才!
曹醞目光森冷,嘴角緩緩扯出一抹猙獰的笑:“換息咒要以半身血為引,我倒要看看你能換到幾時!”
他下令:“陰北角壓陣的人空出,換槊靈傀穩住,換下的人去陽三角變陣。”
“是!”
“黑漠雲天,七悠玄淵,陷!”
雷霆之海忽地塌陷,不詳的黑淵覆蓋了半空。
槊靈傀一時半身腐爛,一時被雷電劈焦,但身上的痕迹愈來愈淡。
曹醞冷笑一聲,正待繼續加碼,心髒驟然緊縮,脊背發涼,腦中靈識瘋狂示警——
他猛地轉頭,隻見一道藍色流光似隕石墜天,攜着恐怖的力道和速度撞了上來。
他瞥見一閃而過的冷光。
劍?
劍修?!
腦中疑問一閃而過——
“轟——!”
在曹醞驚異的目光中,圍在辭歲城半空以及他們周身的驚流陣……碎了。
驚流陣因可攻可守,陣勢如流水驚濤而得名,天劫境二重修士布下的驚流陣甚至能抵擋聖境一重大能的全力一擊。
結果現在……
一劍……
僅僅一劍就破了?
襯得他們跟個笑話一樣!
“什麼人?!”
本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半路殺出個來曆不明的援手,實力還如此強勁!
曹醞臉色陰沉、又驚又怒,但眼下惹上強敵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他強忍怒意道:“這位道友,無論林崖杉與孟修竹對你承諾了什麼,我們都能雙倍……不,甚至十倍給你。”
他張口說了半天,隻換來了一眼。
在這一眼中,他恍然看見負劍而立的錦衣藍袍人眼裡金光閃爍,随後,其宛如真正的鳳鳥一般,攜劍啼鳴!
曹醞看清了他劍鋒去往的方向,臉色大變,袖子一甩,大叫道:“快!起陣!”
可惜,為時已晚。
“嗡——!”
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天地在震顫嗡鳴,嗡鳴聲中,曹醞等人布下的重重陣法如倒扣的花苞一般,枯竭、凋零、剝離……于瞬息間黯淡下去、失了生機。
任曹醞等人再怎麼轉變陣眼也無能為力。
“好強……”
“這藍衣公子什麼來頭……?”
“三千界有這号人物嗎?”
……
看着費心布置的陣法毀于一旦、氣急敗壞的曹醞也想問這個問題,金眸、透明長劍……
難道是……宿仙門沈雲谏?
不,不可能!
曹醞否定了這個想法。
劍修,一個個都狂妄自大、唯我獨尊,那沈雲谏更是劍修中的劍修,斷不會做這等藏頭露尾的事!
“還沒完呢!”曹醞視線陰狠地掃過眼前一片“枯萎”的陣法,嘴裡幾乎是含着血氣惡狠狠地道:“起九殺陣!”
九殺陣,諸魄滅魂,這不是要把孟修竹變回“丹心”,這是要孟修竹的命啊!
但都到了這一步了……其餘黑衣人猶豫片刻後還是咬咬牙手指翻動,跟着一同飛快結印。
“嗯?”沈雲谏正努力在一片雜亂靈息中感知林、孟二人的位置,卻發覺周圍的氛圍變了,連他都感受到了幾分毛骨悚然。
他立刻變幻姿勢,長劍一橫,劍招就要從曹醞頭上劈下。
但那聲準備了許久的低喝比他快上分毫:“天合九殺,現!”
就在這分毫之間,純黑的箭矢先一步凝成實體,尋着一個方向就要射去!
但此刻,“咚——!”
萬物止息。
低柔的歎息響徹雲霄:“夠了。”
“道……祖?怎麼在這?”原本還眉毛高挑,冷眼等待九殺陣誅滅孟修竹的曹醞聞聲什麼心思都沒了,隻瞬間癱軟在地。
看上去氣息恐怖、宛如深淵的箭矢如平平無奇的木棍般被兩指捏碎。
無形的視線掃過沈雲谏,淡淡評價了一句“少年英才。”
随即,那捏碎了黑箭矢的大手撥開層層雲霧,掃去殘餘的法陣,找到了藏匿在某個古樸陣法中央的林崖杉、孟修竹二人。
沈雲谏望向“大手”停住的方向,目光忽地一凝,眉間染上些許沉痛。
所有人……看到林、孟二人慘狀的所有人都不自覺靜默一瞬,說不出話來——
林崖杉斷臂、喜服被凝固的血液染得發黑、身上滿是焦痕,孟修竹在其懷中毫發無損,卻青絲變白頭、雙眼無神。
兩人緊緊相擁,仿佛天崩地裂都不能分開彼此。
如此緊密,卻又如此……
慘烈。
“怎麼樣?趕上了嗎?”自沈雲谏答應幫忙後,就強行催動法陣瞬移回摘夢樓找道祖幫忙的樓泛臨氣喘籲籲地從撕裂的空間縫隙中走出,沒人回答。
他疑惑擡頭,僅僅一瞥,他瞬間失了再開口的力氣,隻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
倒是雙眼無神的孟修竹聽到熟悉的聲音後,扭了扭脖子朝這邊“看”過來,露出一個僵硬的笑,聲音輕快:“修竹眼下還活着,樓師兄應當是趕上了。”
孟修竹頓了一下又道:“師兄,我聽不見師尊的心跳了,能幫我找找他嗎?”
“師兄?”
聲音如落泥淖得不到回響,
孟修竹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色,他伸出手在身前摸索一陣後,指尖突然觸碰到了焦灰的喜服和斷了半截的空蕩衣袖。
孟修竹渾身僵硬,頓時意識到什麼,他雙手在空中懸了一陣才敢顫顫地環上去,随後輕輕靠在身旁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