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髭切第一次和犬鬼一同夜間巡察,但卻是第一次遇見源賴光不在的情況。
源賴信的刀法較之源賴光更為激進,仗着年輕腳程也更快一些。沒用太久,朱雀大街及四周巷路便被清理一新,連一絲怨氣也不複存在。
此時此刻,髭切趁源賴信帶先遣隊探路的空隙,暫時出來放風。
“說起來,今晚的‘瘴’不怎麼多呢。應該快結束了吧。”髭切仰着染血的臉龐,随意地與一旁的犬鬼說話。
一起夜巡了這麼久,相互之間終于也算得上熟悉。隻不過比起從前犬鬼破除結界而他跟上斬鬼的模式,今夜的犬鬼也變成了一把武器,跟隊伍一起殺起妖怪來。
黑得幾乎融入夜色的式神沉默着,隻側頭豎着耳朵聽聞風聲,良久,才低低應了一聲:“嗯。”
髭切輕笑。犬類的心思十分好懂,光是不怎麼搖晃的尾巴就足以證明他們心情不佳——犬鬼亦是如此,果然家主大人不在,式神也變得低落許多。
不過……
他看了一眼對方如今遍體鱗傷的慘狀,剛才那幾次打鬥,因保護源賴信和其他人而被妖鬼狠狠撕咬的傷口正血流不止,溢散的靈力也即将消耗殆盡。對于式神來說,依附于封印的身體似是不破不滅,仿佛回到那張紙片修養一陣子就能完全恢複狀态,但也有兩種情況算是“徹底死亡”。
其一,是被強大的力量直接摧毀。
其二,是力量完全耗盡。
髭切眉頭微皺:“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他可不想在家主沒來的情況下,把式神損毀的噩耗帶回去。
“之後拜托你了。”犬鬼沒有拒絕,下一秒“嘭”地變成一張紙符,乘着風轉了幾圈,緩緩落到髭切手中。
髭切注視着手裡捏着的小紙人,感歎這過于俏皮的憑依和式神平時冷厲的外形大相徑庭,稍微看了一會兒,才将其塞入懷中。
不久後,源賴信回來了。
“犬鬼呢?”青年四下掃視一圈,發現式神不在後問道。
“他的靈力快要耗盡,已經先回去了。”髭切笑道,“賴信大人已經将這條巷子的妖怪清理完了嗎?”
“哦!快結束了。”源賴信被轉移了注意力,揮了揮手中的太刀,“再有一會兒就可以回去了,走吧。”
髭切笑盈盈地準備回到刀中,卻在邁開步伐時心裡猛地一顫。
壓抑的氣息裹挾着身體,透骨的寒意自内而外散發出來,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飛速蔓延。
不詳的預感……
髭切微微睜大雙眼,下意識看向源賴信手中的太刀,可他的本體明明沒有問題,唯有頭頂明月被濃重的霧氣遮掩。
“怎麼了?”見他不動,源賴信問。
那股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髭切理了理心情,搖頭道:“沒什麼。”接着就回到本體去了。
因為是最後一條巷子,聽見風聲的妖鬼早就跑得差不多了,退治的速度也更加快。等不及源賴信為他清理刀上血痕,還是放心不下的髭切就趕忙出來抓住他的衣袖:“賴信大人,我們快些回去吧!”
被突然抓住的源賴信懵了一瞬,看着眼前小小一團忍不住調侃:“就這麼想見長兄?”又摩挲着下巴道:“原來付喪神是這麼粘人的存在嗎……”
說着,他把髭切往臂彎裡一夾,另一手拉過缰繩,回頭沖隊伍道:“我先騎馬回去了,你們随意!”
突然懸空的髭切本能地緊繃身體,下一刻就落到了馬背上。
“坐好。”他被青年手臂往後攔了一下。
馬蹄飛快,冷風呼嘯,源賴信騎着隊伍帶來的唯一一匹馬,眨眼間便将髭切帶回府邸,甚至徑直騎到離源賴光寝居咫尺之遙的庭院裡。
“籲……”源賴信扯住缰繩,俯身展臂,輕輕松松将髭切從馬背轉移到了地面,“我就不進去了,得先去歸還馬匹。長兄應該已經睡下了吧,還是不打擾了。勞煩你代我與長兄問候幾句。”
馬匹原地踏了幾步,掙紮着甩了甩尾巴。
顧不得道謝或者說點别的客套話,髭切跑着去推開門,在面對漆黑清冷的屋子時心驟然一沉。
沒有人。
燭燈是熄滅的,大概因為人已經離開很久了,整個房間都充斥着一股冷氣。
最重要的是,還有一股彌漫着的、與妖氣混雜在一起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