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是之後源賴光嘗試了多次都沒把童子切呼喚出來,以至于他對童子切産生了付喪神這件事存疑。
髭切:啊哈哈,都說了他不想出來嘛。
不過源賴光很快就将此事放在了一邊,畢竟隻要有髭切存在,其他都無傷大雅。
時光一點一點流逝,不知不覺間,積雪開始融化,遠方傳來鳥雀的啁啾,每次出門都被披在身上的毛毛領披風被妥當地收入櫥櫃,暗沉的土地萌出一層淡淡的薄綠。
“春天到了啊。”
一日,源賴光醒來,聽見的就是耳畔柔軟的話語。
轉頭看去,果然是早早起來的付喪神,正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
習以為常的畫面。源賴光接受着前來侍女們的服侍,餘光瞥見髭切叫住一人将窗戶打開,湛藍的天空随即闖入視線,連帶着草木萌芽的芬芳。
今日也無甚大事。
回到本體任由男人給自己保養了一番,再出來時,就見源賴光又佩着童子切出門去了。
貴族在春日總是有很多活動,時不時的聚會占用着大多空閑時間,仔細算算,他們見面的時間比冬日裡要少了。
可惜啊,不是帶他去。
不過髭切也隻是惋惜不能出門,如果是和那些貴族客套虛僞,他也嫌麻煩。
侍女不在,冬日的式神也早就被收回,整個房間四下無人,寂靜得有些過分。
髭切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冷清,抱着新扒出來的書卷翻閱。身邊的刀架上,兩振太刀被妥善地置放在上面,刀身一齊緩緩掠過華光。
時間一晃到了夕陽西下,當窗外暗橘色的餘晖映入視野,髭切才後知後覺已經這麼晚了。
隻是接踵而至的是細密的雨聲,長廊上有匆匆而過的腳步聲和“下雨了”的呼喊。
下雨了嗎?
髭切驚訝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合上書起身去窗前看,果然,檐下如線的雨滴不斷墜落,地上肉眼可見的積上水來。
思索了一會兒,髭切拿着傘走了出去。
正好去迎接一下家主大人嘛。他想。
一路穿過庭院,忙着收東西的仆從在庭院中奔來跑去,無暇顧及他。髭切慢悠悠地走着,路過裝點用的磐石、盤繞的松木,忽然間瞥見一抹豔色。
門前,一株碩大的櫻樹在雨中開得絢爛。
哎呀,原來櫻花都開了嗎?
髭切感慨天氣真的暖和起來了,卻在即将走過時聽見一道驚慌的聲音:“噓——他看過來了!”
嗯?
髭切轉過頭去,隻看見櫻樹萬千枝頭在雨中搖曳,除此之外,還有兩道很淡的妖氣。
這也沒什麼,畢竟無害的小妖怪随處可見,時常也有莽撞鑽到源氏府邸來的。這種程度的妖怪沒有退治的必要,通常是無視,等他們無意碰到陣法後吓到溜走。
不過這聲音……
髭切眯了眯眼,眼瞳忽而明亮了幾度,将屋後藏匿的妖氣映照得十分清晰。
他舉着傘往一旁移了幾步,找到更好的角度,就看見兩個小巧的身影卧在屋頂的縫隙裡,瑟瑟發抖。
果然是貿然闖進來的妖怪,看那身形不太分辨得出是什麼……老鼠?蝙蝠?等髭切想再湊近一些時,那道柔弱的細聲又一次響起:“鬼切大人,求您不要斬殺他們!”
這次髭切聽得分明。
是這株櫻樹傳出來的聲音。
他模糊從記憶裡挖出一些對櫻樹的印象,去年好像還沒有這麼大,秋日時落得光秃秃的,一副安靜的模樣,沒想到過了一冬,居然都化作妖了?
看來,府裡新加的陣法效果好過了頭。
髭切不免又暗歎一句怎麼對膝丸就沒用,就聽得對方繼續懇求:“他們是我的朋友,從來沒有害過人,鬼切大人,求求您放過他們吧……”
粉紅的櫻在僅剩的一點夕陽下搖晃,随着落雨,當真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是還沒有化形的妖怪。
髭切看了它半晌,沒有說話,而是打着傘繼續向大門走去了。
門口,看見付喪神的兩名侍衛連忙行禮,恰好這時外面傳來牛車的聲音,大門緩緩敞開,源賴光從車上下來,随行的侍從接着為他打上了傘。
還在思索公務的男人與身邊侍從說着指示,轉頭卻是一愣。
門内,傘下的付喪神正笑望着自己,幾乎融入雨幕的身形柔和到發光。
源賴光怔了怔,先是向前走了幾步,繼而大步快走起來,驚得後面撐傘的侍從差點沒跟上,小跑着才舉好了傘。
“家主大人——”髭切剛擡頭微笑,下一瞬手裡的傘就被搶過,自己也被一把攜到臂彎裡。
?
沒預料到源賴光是這種反應,髭切愣了一下,還以為男人是感動的,結果緊接着源賴光就帶着他一路沖回寝居,臉色不可謂不發青。
嗯……難道是今日官場不順?
已經往正經方向猜測的髭切完全不知道,源賴光在看見自己佩刀(哪怕是靈體)淋到雨的那一刻,整個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會生鏽吧!!
隐忍着将付喪神帶回房間,源賴光率先走到刀架前抽出太刀,仔細用手指擦了擦刀刃,确定上面沒水才放下心來。
回過頭,付喪神正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沒事。”源賴光安撫,轉頭吩咐把今日的夕食端上來。
髭切坐到男人對面,靜靜等着對方吃完,聽着窗外的雨聲說:“看來,今晚又要忙碌起來了。”
越是糟糕的天氣,就越有妖鬼出沒。冬日暴雪之前,瘴氣濃郁得幾乎看不清幾米之外的地方;春日後雨水漸多,恐怕也會是一樣的道理。
源賴光看了眼窗外,道:“不知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盡可能多巡察幾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