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田英人動了動缺了一根小指的右手,死屍一般呆滞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他緩緩擡起頭重新看向高台。
“拿上你們的槍!讓我看看,誰在恐懼!誰在害怕!誰在顫抖!”
“如果你在恐懼!在害怕!在顫抖!那你就擡起頭來往前看!”
“我就站在那裡!”
“現在!出征!”
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出了振聾發聩的呐喊,一雙雙麻木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南田英人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怒吼,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聲怒吼竟是從他的喉管中發出的。
他們再次踏上了戰場。
南田英人從不知道,他們這支自衛隊居然可以這樣勇猛。在最殘酷的巷戰中,靠着僅有的武器,他們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子彈打完了就用槍杆上焊着的刺刀捅,刺刀卷刃了,就用堅硬的槍托砸,沒有武器了就用手指、用牙齒,他們比吸血鬼還要野蠻,比吸血鬼還要瘋狂。
在指揮官的帶領下,他們用野蠻與瘋狂把那些本應腐朽的災厄勒死在了舊世紀。或許明天這時候他們就會倒在前進的戰場上,但至少他們的忠誠會留在曆史裡,由活着的人帶往新的紀元。
開戰的第三天,七尾再無吸血鬼的身影。
而他們這隻自衛隊,也早已不複從前懶散的模樣,成了指揮官手中一柄足以刺破黑暗的利刃。
七尾的戰争結束了,他們的戰争剛剛開始。
“聽說了嗎?橫濱被吸血鬼大軍襲擊了,據說死傷慘重,不止軍警,港口Mafia那幫黑/手/黨都被拉去填線了。”
受傷的同伴坐在一隻吸血鬼的屍體上,一邊往大腿的傷口上裹繃帶,一邊漫不經心的跟他說。
“我聽隼人說,指揮官可能會被調走。”
同伴裹好了傷口,拍拍屁股上粘上的血污。
“我們打算追随指揮官一起,英人你呢?”
這話從自衛隊口中說出,已經和叛變無異了,但南田英人卻覺得這才是理所應當。
“我的這條命是指揮官的。”
南田英人扛起已經沒有子彈的步槍,和同伴一起返回營地。
他們的指揮官在那裡,那他們就應該回去那裡。
橫濱的情況比同伴說得還緊急百倍,他們的指揮官連猶豫都沒有,就選擇了最快的支援方式。
自衛隊還活着的所有人都上了運輸機,哪怕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剛剛才學習如何高空跳傘的。
從七尾飛到橫濱隻需要短短一個小時,接近橫濱的時候,機長小西遠遠就看見了天空中搖曳的橙黃彈幕。
軍警内部屬于福地櫻癡的舊部叛變了,不僅是橫濱的守軍,連前來支援的他們都遭到了精準的對空打擊。
一枚EMP在他們頭頂炸開,強烈的電磁脈沖癱瘓了所有電子設備,飛機的儀表盤失靈,小西把牙龈咬出了血,才将将穩住險些失控的飛機。
旁邊負責火力打擊的山中食指松開了扳機,一枚裝滿了化學試劑的專用型化學閃光彈炸在了下方吸血鬼形成的洶湧潮汐之上。
駕駛艙的艙門被手動解鎖,小西冷靜的聲音在猛烈的戰火中清晰的傳遞在機艙中。
“終點站到了,準備出艙。”
話音落下,南田英人身邊的艙門打開了。高空的寒流卷了進來,但南田英人卻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八年了,這種感覺已經闊别八年了。
他看了看已經被擊毀的飛機右引擎,無聲的向小西做了個口型。
【保重。】
【一會兒見。】
七尾市的自衛隊義無反顧的從大開的艙門跳了下去,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公裡的地方。
黑夜中綻開了明亮的花火,他們身後就是墜落的運輸機與滾燙的濃煙熱浪,每一分鐘都有同伴在死亡,部分降落傘沒有打開的同伴用生命中的最後幾秒抽出了腰間的手雷,把引線綁在了身上,他們已經沒有成功降落的可能,但他們可以用自己的血肉給幸存的同伴炸出來一處能夠安穩降落的空地。
運輸機用自己的機身擋住襲來的防空導彈,小西和山中用自己的生命送了他們最後一公裡,這最後一公裡的生死競賽,是他們赢了。
電子雲的屏蔽終于被徹底燒穿,南田英人一直“滋滋”作響的耳挂通訊系統恢複了通訊。
“——我們将雙腳着地,率先踏入地獄!”*
他聽到了指揮官的聲音。
“——我與你們同在!”
他發誓誓死效忠的指揮官發出了最終的命令。
“割斷傘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