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沒有手機,沒有電話,搖個人都隻能靠一雙腿跑。
日頭漸漸升了起來,雖然算不上十足炎熱,容葭的臉頰卻已經像燒霞般泛起紅色,鬓角止不住地被汗水沾濕,背後的衣裳也因出汗貼在了皮膚上。
這時候她忍不住回憶起有一首叫做從前慢的詩來。
容葭雖然沒有掐表,但粗略估計自己已經和這條大魚纏鬥了半個小時上下。她的臂力在這種巨物面前本就不夠看,再加上為了不斷線,也不被魚折騰得切線,容葭不得不随機應變轉換位置,幾個回合下來,手臂和腰都酸痛得像灌了鉛,完全是憑借意志力屏着一口氣支撐到現在的。
……常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來?
容葭簡直有種這輩子都等不到他了的感覺。
“容姑娘,要不讓我來拉吧?”莫清看一旁看得七上八下的,心裡像有根羽毛在撓,既很想上去幫忙,又怕換手後讓魚跑了,就算不被容姑娘怨怼,當着這麼多大夥兒也很沒面子。
隻是看到容葭體能消耗如此大,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最容易憐香惜玉了。
容葭遲疑了片刻,心知自己把魚竿交出去後隻能從旁指揮,感覺不到魚線那頭的動靜,這魚跑掉的概率便是十之七八,已經付出了那麼多的沉沒成本,實在有點不甘心。
但她生來沒吃過什麼大苦,除了野釣之外沒幹過什麼重體力活,這會兒就是咬咬牙也很難繼續堅持下去了。
要不算了?容葭無奈地想。
今天準備的餘興節目還有很多,正式賽程還沒開始,總不能現在就把自己折騰到躺屍。
“那……”容葭正要妥協,一個音節剛剛發出,忽然感覺到手中的魚竿極輕微地一沉,視線掃去,一隻指節修長的手幫她握住了手中的竿。
看這如白玉般的膚色,怎麼也不可能是釣魚和庖廚雙修的常大廚。
鼻間掠過一點清涼的皂莢香氣,容葭怔了怔,想到了一個人。她正欲扭頭去看,原見月邀功般地沖到她身前:“容姑娘,我在路上遇到了我哥,就把他叫來了!”
還真是原聽寰?那他們現在的距離是……?
容葭有點尴尬地看去,原聽寰就站在她側後方,眼睛并未落在她的臉上,而是朝着河面,直到容葭轉身看來才對她小幅度地颔首。
容葭舒了口氣,臉上浮現即将刑滿釋放的釋然,又有些将信将疑地問道:“……你會嗎?”
那張俊美到和周遭格格不入的臉似乎幾不可見地抽了一下,容葭疑心是自己看錯了,因為一眨眼後,原聽寰仍是淡淡的表情,玉雕似的。
“在下亦無十足把握,還需姑娘在旁坐鎮。”
雖然是來幫忙的,但他的語氣彬彬有禮,毫無熱心之感。容葭不知不覺間因為原聽寰的美貌升起的绮思被打散大半。原聽寰估計也是個軟耳根,因為自己關照了他的妹妹,抹不開面子跑來還這個人情的。
罷了,容葭說:“我相信你。”接着就将自己的手徹底撤開了。
一方面,她再堅持下去可能會落下工傷,一方面,這個姿勢和原聽寰靠得太近,他臉上每一個漂亮的五官都纖毫畢現,容葭是重度顔控,沒辦法在這種強烈的沖擊下專心釣魚。
作為一個釣魚佬,她還是太沒職業精神了,容葭自我批評道。
她松開手後,忽然看到自己左手上的手套,忙摘了下來,猶疑一瞬,還是給原聽寰遞過去:“這是莫清小哥的手套。魚線易割傷手,公子不嫌棄的話,姑且用一下吧?”
原聽寰的心思已轉移到水下,沒有多想,信口答道:“勞煩姑娘。”
可容葭幫他套上之後,原聽寰心頭卻微妙地一跳。那手套雖是男子用的,做工尺寸粗放,卻因為容葭使用了很久,内裡還殘留着容葭手掌的溫度。
他按下胸口蓦然升起的古怪感覺,目不斜視地輕扯魚線。
容葭和原見月往旁邊稍走開了兩步,不着痕迹揉着酸痛的胳膊,問道:“你怎會在路上遇見原公子的?”
原見月興緻很高地解釋:“每逢朔望日,哥哥都會在街頭給鎮民們代筆家書,我還沒走到常家飯館,就先遇到他了。”
“代筆?”
“是啊,”原見月面帶自豪,“哥哥向來扶弱濟貧,代寫家書都不要錢的呢。”
容葭聞言,不禁瞥了眼聽到這句話微微蹙眉的原聽寰。在容葭眼中,這人總是帶着生人勿近的氣質,和旁人口中聽說的不能說相去甚遠,但也很難覺得是一個人。
是她太敏感多心了嗎?
她雖有疑問,在原見月面前隻說:“我也聽很多人說過原公子的美談。”
說到這兒,原見月又撇了一下嘴,小聲嘀咕道:“就是對别人都太好了,搞得自己變成窮光蛋。”
想起為了三百文錢肉疼不已的莫清,容葭設身處地感覺到了他們的窮。
原聽寰怎麼會那麼窮?他不是當過知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