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姑娘的好意韓某心領了，你有傷在身，還是少運功為好。”

韓慎轉動輪椅後退，然後調轉方向朝馬車行去，留下一個孤寂冷然的背影，“告辭。”

劉赢微愣，其實以她的實力就算不運功也能輕松将他背上山，但見韓慎态度堅決，似乎還有些生氣，應是在怪她多管閑事。

大家萍水相逢，她有什麼資格強迫對方直面痛苦呢？

“抱歉。”見他停在馬車旁，劉赢本想過去幫他上去，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來，接着換了方向，将一旁昏睡的車夫弄醒。

車夫悠悠轉醒，捂着後脖茫然地環顧四周，“我怎麼躺在地上？”

韓慎轉過頭，已不見劉赢的身影，他垂下眸，掩住有些複雜的情緒，冷聲道：“别演了，回衙門。”

聽風立刻收起僞裝，走到韓慎身邊興奮道：“難怪能傷到臭臉雁，我都差點沒發現她，主子，我看她對您的關心不似作假，難道你們，嗯嗯？”

聽風舉起兩根拇指，擠眉弄眼地做着配對的手勢，卻見主子偏過頭，朝他投來輕飄飄但含冰霜的可怕眼神。

聽風面色一僵，立刻将雙手背到身後，站着軍姿一本正經道：“報告主子，楊清已經收到消息，正在暗中調查我們提供的線索，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

如今朝廷内唯一能牽制奸相的隻有内閣輔臣楊清，楊清凡事都把自保放在第一位，絕非清廉正直之人，但也稱不上奸佞小人，也正是因他這份圓滑世故才得以受到老皇帝信任。

而兵部侍郎何潭正是楊清的門生，可惜他并沒有學到其師父半點圓滑，反而嫉惡如仇，十分剛正，前些日子就因看不慣某位富家子弟欺壓百姓而大打出手，因此得罪權貴，楊清為了讓他避風頭才為其争取外調職務。

楊清原本是想讓何潭到自己的家鄉，也好有人照應，不料丞相一反常态地在朝堂上大肆誇贊何潭，并提議皇上給予嘉獎，皇上一聽，立刻想起丞相剛跟自己提過山東問題，于是當即任命何潭為巡撫。

山東匪患嚴重，許多地方官員施行三不管政策，何潭此去危險重重，楊清這才發覺自己被丞相擺了一道，然後悔晚矣。

楊清面上感謝丞相提攜自家門生，實則心存惱恨，開始想方設法收集丞相勢力的罪證，想要用其把柄保何潭平安，然而就在他小心翼翼“排兵布陣”時，一封含有驚人消息的密信被送到他手上，也正是這封信讓他不僅保住了門生，還輕易令丞相元氣大傷。

而這一切都在韓慎計劃之中。

他要借楊清之手揭露孩童失蹤案背後的龌龊，就算不能一舉扳倒奸相，也足夠重創他。

提起正事，韓慎立刻将所有情緒抛之腦後，肅然道：“楊清查出結果還不夠，要讓他不得不将真相公布天下。”

聽風最清楚主子要做的事，了然道：“隻要何潭一死，楊清定不會善罷甘休，何潭昨夜宿在驿站，馬上就離開此地，要不屬下去？”聽風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韓慎思忖片刻，忽而冷笑，“我有個更好的主意…去把陳定留下的東西送到何潭手上，記得不要做的太幹淨，給錦衣衛留些線索。”

如果錦衣衛與奸相狼狽為奸，必會解決掉何潭，楊清意識到形勢嚴峻便不會有所猶豫，倘若錦衣衛不甘淪為奸相爪牙而真心想查案，便能增加一分扳倒奸相的可能，對韓慎有利無害。

聽風深知主子想法，忙道：“主子英明，屬下定會做好此事。”

“回吧。”

聽風殷勤地将韓慎扶上馬車，又将輪椅搬上去，然後笑着吆喝了句，“公子請坐好，走咯！”

*

驿站内，巡撫一行人正打算啟程，何潭與手下确認完路線後親自去喊妻女，卻發現房内空無一人。

“這又是何事跑出去的？”何潭習慣了女兒的頑劣，無奈地搖搖頭，立即派人去街上找人。

何夫人母女的确上街遊玩了，但她們有分寸，并未走遠，隻是想買些當地特色小吃和玩意兒帶走。

“娘，我看到一隻猴子。”何淼九歲，正是好奇心重又淘氣的年紀，之前在京城家教森嚴，她很少能夠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地逛街，但趕路這段時間因父親開明，她得以見識不同風俗人情，差點玩瘋了，連她娘都變得活潑幾分。

現在的何夫人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謹小慎微，阻止女兒亂跑，而是陪着她一起享受自由時光，“哪有猴子，娘怎麼沒看見？”

何淼拉着娘的手往前方不遠處的胡同走，“跑進去了，我親眼看見的。”

何夫人見那胡同附近沒什麼人，下意識心生警惕，但見身邊跟着勢威，女兒又高興，便沒有阻止。

時辰正入隅中，日光正好。

母女倆來到胡同口，并未見到猴子，卻看見一男子捅了另一個人一刀，後者瞬間倒地，背下有鮮紅血液淌出。

“娘！”

兇手背對母女倆，聽到喊聲身子一頓，立刻飛身逃走。

何夫人一驚，連忙擋住女兒的眼睛，然後朝侍衛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