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治啊,骨頭都斷了……”
陸晔躲在角落裡,看着陸梅友緊鎖的眉頭,以陸仁彬的傷勢,恐怕十兩銀子都打不住,真不知道這位剛被偷了銀錢的祖父會如何選擇。
“你在這兒守着你三叔,我回去一趟。”陸梅友考慮再三才把懷中碎銀拿了出來,先付了一部分的看診錢,然後急急忙忙往村裡去。
陸晔看着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不能動彈的三叔,不自覺的就想起躺在木闆上隻剩下一口氣的陸仁義,心頭有些怅然,但很快恢複理智。
這是她的機會,為數已經不多的機會。
借着出去用飯的借口,陸晔出了鎮子就走小路鑽入大山,她今兒和陸管家告了假,正好趁着機會,把她留在山上的所有皮子都背下了山,然後按照上午談好的價格,都換成了銀子,之後又去糧店換了幾袋糧食,一半細糧一半粗糧,因為數量不大,到不打眼。
陸晔将糧食偷偷放入山上的地窖,她就準備這段時間分批次購入糧食藏好,以備将來不時之需。
等着陸晔忙完再回醫館,陸梅友帶着陸步祥還有大伯已經到了醫館,看樣子應該在剛剛已經和大夫讨價還價過一番了。
大伯見陸晔進來,還擔心的問了幾句,陸晔見他一臉憔悴,就知道陸步信沒有回家,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回村子了。
“那成了,藥先吃着,後面再有啥事兒,咱們再過來。”陸梅友愁容滿面的擡着三叔往外去,外頭大伯借了輛牛車,可牛車不大,三叔放上去之後,就隻夠大伯坐在上頭趕着車,慢悠悠的往回去。
“說!是不是你害我爹!”陸步祥咬牙切齒的看着陸晔。
“不是我,那馬車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了,三叔突然就沖過去了,然後馬就驚了。”陸晔連連擺手,一臉的懵懂。
陸梅友背着手走在牛車旁,聽着兩人在後頭說話,忍不住訓斥道:“在外頭胡說啥呢,還不趕緊回去,你不是說你娘要生了嘛?”
提起三嬸,陸步祥也慌了,急急幾步走到前頭去了,他出來的時候他娘已經躺在屋子裡了,他奶去找的穩婆,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爺,那馬車撞了人,咱要不要去讨個說法。”陸晔一個人站在最後頭,故意問道。
“讨什麼說法,能讨什麼說法,你都說是馬車了,那都是貴人坐的,是咱們莊稼人能得罪的起的?”陸梅友頭都沒回,咬牙罵道。
又慫又貪,又好面子。
陸晔心裡有了數,就不再說話了。
牛車進了村子,村裡人早就聽說陸家出事了,紛紛走到陸宅四周想看個熱鬧。陸梅友隻覺丢人,又想着醫館的大夫交代,若是無錢醫治,很有可能老三要在床上躺一輩子,再加上三媳婦還在生産,也需要錢。他就越發恨起偷了銀錢的大女兒,以及為了點小事就不管不顧不願意回家種地的大孫子。
院子裡因為三嬸在生産,女人凄厲的喊叫聲,直讓陸晔脊背發麻。她沒進門,隻看着陸梅友還有大伯陸仁嘉将三叔擡了進去,而後當着村裡人的面,一抹眼淚就開始往紀家跑。
“作孽啊,這都叫什麼事兒,這二兒子剛沒了,三兒子又躺了。”
“可不是嘛,我聽說啊,老大家的兒子去鎮上做工到現在都不肯回來。”
“回來什麼啊,那陸老太太把三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早年逼走了老二一家,老大一家一直當牛做馬,你沒看那老大媳婦走了多少年了,也沒給續娶一個。”
“要我說就是報應,老二回來,連個棺材都舍不得……老大媳婦那會兒沒了的時候也是找個地兒就埋了,所以說啊,祖墳不旺,家宅不甯。”
“屁,要我說,就是老二家的這個孩子,肯定是個喪門星,不然他一來,你看看這個家禍禍的……”
“說什麼呢,大樹他娘,人就一個孩子,什麼爛八七糟的就往人身上潑髒水,你碎嘴子……小心報應。”
“你!”
陸晔可不管現在村裡人怎麼說,她去了紀家,直接找了陸管家,對方還沒說話,她就低着頭一臉沉重的說道:“叔,明兒個我把你們給我的東西都退回來。”
陸梅友就是一個小小村民,誰也不會把這些小事兒說給陸管家聽,所以陸管家還挺納悶,不免多問了幾句。
“家裡出了事兒,我爺家肯定沒錢給三叔醫治,我想着,應該過幾日就會去鎮上把我賣掉,我可能來不及把那玉筆修好了。”把陸梅友家裡最近發生的事情給陸管家解釋一番後,陸晔紅着眼眶說道。
陸管家聽後久久說不出話,他不是無知村民,又與梅村陸家沾親帶故,對村裡大不部分人家的人品都有了解,更何況當年陸家老二一家被迫出走的事情還鬧的挺大,陸梅友賣孫這事兒還真不是危言聳聽。
“若是我預支你費用……”
“無用的,其實是家醜……”陸晔抹了把眼淚,苦笑道:“今兒三叔帶我去鎮上,其實就是想要賣我,隻是路上出了意外。”
陸管家看着眼前脊背挺得筆直的少年,雖仍舊心生同情,但也回過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