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關心的眼珠酸脹發痛卻強撐着眼皮不閉合,直至天蒙蒙亮,又餓又累頭腦發昏,一陣眩暈過後再無知覺地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黑天。
她嘗試下山,卻在看見黑色衣服的高大男人時退卻了,使勁往回跑,曾非飛的人還在找她!
她尋了個草叢躲起來。
饑寒交加,關心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昨晚的,又是怎麼睡了一個白天,她現在很冷,嗓子也很疼,手腳發軟,渾身沒力氣。
關心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又或者三個小時,關心判斷不出來,隻知道月亮升得很高,已是深夜。
山中安靜下來,她小心翼翼地觀察附近,确定無人才敢從草裡鑽出來。
她按記憶中的路線返回,今晚的月光比昨晚更亮,留意腳下的同時兼顧左右,生怕被人抓住。
下坡路很陡,她需要直起腰背來保持重心,手上沒有支撐物,隻能靠扶着樹喘息片刻。
關心時刻注意異動,所以在看到下方一點白光時,她心中警鈴大響。
為什麼,為什麼曾非飛還不放棄。
容不得徘徊,她再次返回,拖着沉重酸軟的雙腿小跑。
蔣誦便是在這時聽到細微的聲響,急切地想去驗證。
身後晃動的白光愈發接近,關心驚恐萬分,閃身躲進林子繼續跑。
她不要回去見曾非飛!
背後逼近的聲音簡直快要了關心的命,她腳步聲錯亂,腳底的草地被踩得歪七扭八,漸漸的,膝蓋開始發軟,兩條腿不聽使喚。
她終于還是踩空一步,狠狠摔了一跤,沙啞發澀的細碎哭聲難以抑制從喉嚨溢出:“别過來……”
“關心!”
劃破黑夜的一道聲音。
辨别出是熟悉的嗓音。
關心由錯愕轉為激動,她跪撐在地上,猛地回頭。
耀眼的白色燈光照射在臉上,關心被刺地睜不開眼,但她還是拼盡全力喊出蔣誦的名字。
蔣誦狂奔過來。
所幸,是蔣誦無疑。
她踉跄着壓着膝蓋起身,一步一絆地跑過去。
她手上,腿上,膝蓋上,全是髒兮兮的灰塵和泥土,關心無助地頓住步伐沒有再動,怔怔地望着蔣誦:“我,身上好髒……”
何止是髒,她淩亂不堪的衣裳與頭發處處沾染泥土印迹,臉色煞白。
蔣誦拼命把她摟在懷裡,怕她消失一般,不停撫摸她的後腦。
有了倚靠,關心的眼淚奪眶而出,身體陷入溫暖的懷抱,她啊的一聲失控大哭,死死回抱住蔣誦,心有餘悸。
“蔣誦!”
“蔣誦……你找到我了。”
“你找到我了……”
蔣誦忍下心底酸澀,嗯了一聲,捧起她的臉,問她:“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難受?餓不餓?”
說着,他把外套脫下替她穿上,從兜裡拿出葡萄糖水幫她打開。
關心哭得更兇:“沒有受傷……”
“嗯,不哭,我在,我在。”蔣誦又摟她細心安撫,“沒事了,不怕,我送你回家。”
“我好怕!”關心無法抑制類似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後怕,更何況蔣誦就在眼前,“蔣誦……我怕我要死了,我好累,他們都在抓我。”
“不會,警察已經帶走他們了。”
關心不住地點頭,她永遠不想再看見曾非飛:“那能不能讓曾非飛去坐牢,他會去監獄嗎……”
“會,他以後都沒有機會傷害你。”蔣誦沒有松開她,輕輕拍她的背,“先打個電話給父母,叔叔阿姨很擔心你。”
“叔叔,找到關心了。”
電話那頭,關遠瞬間靠邊停車,一旁的李月華接過手機:“真的嗎?關心找到了!”
蔣誦把手機放在關心耳邊,輕輕道:“跟父母說句話。”
“爸爸媽媽……”關心哽咽着喊,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麼好,她讓父母擔心了。
“心心!媽媽……媽媽快吓死了,你有沒有受傷啊。”李月華擦幹眼淚問。
關心音色嘶啞,喉嚨很疼:“沒有……我很好。”
李月華說不出話,聲音堵在嗓子裡。
還是關遠開口:“心心,你在哪,爸爸去接你。”
關心愛哭的性子随了李月華,這時候她同樣難以出聲回複:“爸爸,我,我……”
“叔叔,關心在山頂,麻煩您開車到半山腰,我帶她下去。”蔣誦接話。
“好,謝謝。”關遠說完挂斷電話,迅速啟動車子。
“上來。”蔣誦在她面前彎下腰。
關心沒有拒絕,她是真的走不動了。
下坡路那麼陡峭,蔣誦背着她走得很穩,關心環住他脖頸,臉埋在他頸側:“蔣誦……”
“我在。”
“嗯。”
“不難過了,怪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她滾燙的熱淚滴在他的皮膚上,蔣誦不比她好多少,明明答應過她要陪她一起,不讓她一個人走路,他沒有做到。
蔣誦:“以後家人不在身邊,我在你身邊好嗎,關心。”
“嗯。”
半山腰的空地,關遠李月華焦急地等待,明明暗暗的遠方透着微亮,緩緩逼近,夫妻倆快步沖上去。
關心靠在蔣誦背上,怔愣地看着父母的身影,關心看出媽媽從前值夜班都不像現在這麼疲憊憔悴,爸爸向來看重工作,幾天幾夜忙工作也是有的,卻從來沒表露過半分頹唐的氣質,此刻光鮮亮麗的父母褪去光環,隻是一對擔憂女兒,為女兒失而複得而驚喜的夫妻。
蔣誦把她放下來。
李月華抱住關心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