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安局出來已近淩晨。
關心放棄打車回家的念頭,順從地坐上蔣誦的車:“謝謝。”
他開車很穩,關心靠着心裡一個接一個不适合問出口的疑問硬生生驅散了睡意。
她沒有問蔣誦手腕的疤是怎麼來的,沒有問他剛一結束任務就陪她處理事情累不累,沒有問他如果不回特警總隊會不會有麻煩……
隻知道蔣誦臉色不好,心情也不好。
她的默不作聲更加劇兩人之間緊繃的氛圍。
“那種地方以後别去。”
等紅綠燈時,蔣誦偏頭看她,主動說。
因為累,也因為别扭,她看都不看蔣誦,附和說:“不會了。”
“困的話靠着睡會兒。”關心疲倦乏累的面容讓他擔心。
“嗯,謝謝你。”
“車鑰匙在我這,我明天把車開回來給你。”
關心想起來警察沒有把車鑰匙給她,原來是交給蔣誦了:“我自己去吧。”
“你在家休息就行,我去更方便。”
會所被管控,停業整頓,明天之後提車會有點麻煩。
她就知道會這樣,不能讓蔣誦再滲透自己的生活了:“我也沒有不方便。”
蔣誦猜不出她今天反常的原因,而且還很犟。
“鑰匙給我吧。”她大着膽子說。
蔣誦:“下車給你。”
車停在小區外,關心自覺開門。
蔣誦從車前繞過來,“我送你上樓。”
高跟鞋踩着很累,她渾身酸軟,走路無力,可對方是蔣誦。
“不用了。”有氣無力的回應。
蔣誦要氣死,耐心說:“不進家門,送你到樓下行嗎?我不放心。”
“我走得動。”
僵持沒有意義,蔣誦搞不過她:“行,我看着你走。”
不料關心卻沒動,執拗伸出手:“鑰匙。”
蔣誦突然覺得悶,無論是她無精打采的臉還是她口是心非的堅持,燒得他不剩什麼克制力。
他從褲兜拿出鑰匙,說:“别總想着拒絕我,我不做你不喜歡的事。”
關心接過鑰匙,想起明天的約:“明天我想在家,不去看樹了可以嗎?”
“嗯,你注意休息就行,别想那麼多。”
“謝謝。”
她調轉腳步往家走。
關心走得很慢,背影瞧着下一秒就要倒似的,蔣誦越看越煩心,大步追了上去,門衛沒有攔他。
“遇到其他什麼事兒了?你狀态看着真的不好,關心,你這樣我安不下心。”
深黑的夜裡,小區内幾乎沒什麼光亮,唯有幾棟高樓零星幾扇窗戶透着光,她隻想回家睡一覺,不想聽蔣誦說話。
尤其在看見他想伸沒有伸的手時,關心更讨厭了。
小叔說,男人都是會裝的,你在國外他嫌麻煩一次不找你,回國了巴巴貼上來隻是因為順手。
信不信是其次,關心隻知道,在英國的八年,多少次遇到麻煩需要陪伴的時候,蔣誦不在,也沒有伸過手。
都已經到家門口了,他說不放心。
“你想多了,我隻是不想欠你更多的人情。”她沒良心地道,忽視蔣誦過往給予她的根本還不清的人情。
“欠我人情?”蔣誦反問。
“對,我要和從前一樣請你吃飯你來我往嗎?”
她不擡頭對不上蔣誦的眼睛,開口并沒有想象之中的困難,等了幾秒:“謝謝你送我回來,我真的想回家了。”
不想再面對你。
即使想繼續質問,蔣誦也忍住了,關心很累,他沒道理惹她生氣:“回家吧。”
凝視着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樓棟裡,蔣誦回想在會所外的場景,當時關心低低地喊他名字,可憐又孤單,他想都沒想抱住她。
她因為這個生氣?
還是其他的原因。
總之,關心的疏遠是真的,他怎麼拉近都徒勞。
蔣誦歎口氣,認命地開車回去。
次日,關心朦胧睜眼才知道已經十點了。
7:30。
【路過高中你喜歡吃的那家早餐店,順手幫你打包了一份,醒了正好吃。】
【我在你樓下。】
9:30。
【還沒醒?】
9:35。
【忘了你昨晚太累,隻想跟你說說話,不想你對我有誤會,早餐冷了,下次給你帶。】
關心坐起來揉着眼睛看消息。
下意識往上翻,以前的聊天記錄接連映入眼簾,八年間的記錄還不如她回國這段時間的多。
關心:【謝謝,不用麻煩了。】
那邊消息回得很快:【是因為我太殷勤,跟你在國外不一樣?】
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關心:【對。】
看到新消息,蔣誦險些被一口馄饨嗆死。
冷馄饨的湯水上浮了層油,口感也不好,蔣誦趕忙抽紙巾擦手,一頓打字:【你在英國學習任務很多,怕影響你學習才不敢打擾你。】
打字太慢,他改換語音:“冒犯你惹你不開心的地方我一定改,不随便找你也不随便約你,我盡量忍住,行嗎?”
關心點開語音聽。
下一條語音跳出來,點開後前幾秒沒動靜,而後是蔣誦誠心誠意的陳述:“我這幾年沒做出值得跟你炫耀的事,多數時候在訓練,碰不了手機更看不見你,高速上遇見的時候,我巴不得跟着你走,這段時間頻繁找你,是我不對。”
蔣誦幹脆撥了個電話過去。
關心猶豫兩秒還是接了:“你發語音就可以。”
蔣誦:“我想聽你聲音。”
關心沉默了,想給自己一巴掌。
蔣誦自覺說話,他的聲音雖急但穩,不知道是不是在隊裡訓練久了,正經的音色像在說述職報告:“五年前知道你讀研,想着不過兩年,我留在騰青等多久都可以。三年前你讀博順理成章,做着喜歡的事,我為你高興,但你說要留在英國工作,我就慌了。”
“關心,我怕你煩我,又怕你忘記我,半年才敢給你發一兩次消息。”
“如果英國真的那麼好,如果你在那裡定居。”
“等你在那邊徹底安頓好工作,我辭職去找你。”
“我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關心,我在追你,方式不對,你原諒我。”
關心站在床邊,窗簾嚴絲合縫,她掀起一邊,刺眼暖和的日光散在她身上,以及起床睡亂的床鋪。
電話那頭,蔣誦在桌邊心急如焚,兩條腿敞着不動,他嗯了一聲。
“我還有事,先挂了。”
除了騷擾電話,這還是關心頭一次按斷和别人的通話。
關心沒罵他,沒質問他,仿佛方才什麼都沒發生,蔣誦也說了個寂寞。
電話挂斷,無法言喻的恐懼與危機感爆發,勒得蔣誦喘不過氣,第一次被槍指着,蔣誦都沒有這種感覺,隻會思考該如何脫險取勝,而被關心挂電話後,他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緩了好久才揣着車鑰匙跑出家門。
走路時不忘給她發消息。
這時才發現,關心幾分鐘前發來一段文字:【我工作很忙,有自己的社交和生活,不方便總和你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