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燕将帕子遞給曲小楓，柔聲道：“瞧你，玩得滿頭大汗，要不休息一下？”

曲小楓随意擦了兩下，又接過水壺，清涼的泉水流入食管、胸腔，煩惱、燥熱一下子全都消失無蹤。

江玉燕移開眼神，對着顧小五歉疚地笑了笑，“顧公子，真是抱歉，小楓還小，不懂事，若有什麼得罪的地方玉燕在這裡替她賠罪，您千萬别和她計較。”

本隻是玩鬧，這般一說卻像是真有什麼矛盾。顧劍動作也一滞，見顧小五眼中殺意盡顯，他當然也知道這個神秘的江姑娘不是好相與的，可是小楓那…顧劍緊閉的唇泛上苦澀，他朝顧小五搖搖頭，江玉燕暫時還動不得。

“不是我，是顧小五他...！”曲小楓放下水壺，伸手指着前方的男子，滿肚子委屈。

“好啦。”溫柔地按下曲小楓的手臂，江玉燕心中惡意愈盛，輕聲安撫道：“小五公子是你師父的表弟，往後你們許就是一家人，嫁人後就不比在我…在宮裡了，我的小姑娘最大度不過，就多讓讓他，省得…顧劍師父難做。”

瞧，顧劍面對你們的争論一言不發，根本沒有維護你的意思。以後這樣的日子還長，你再也沒法做西洲王室的小公主，隻能忍，隻能讓。

‘我的小姑娘……’

曲小楓愣住了，她看見江姐姐眼裡映着的自己，無比專注，頓時呼吸一滞，忙扭頭看向顧劍，他正朝顧小五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師父…也覺得自己是無理取鬧嗎？

随即又想起那句‘我的小姑娘’，胸腔裡跳動的心髒像被一雙手溫柔的攥住，溫柔的像江姐姐的手、像她的眼神、像就是她，曲小楓喃喃，壞了，我不會生病了吧。

曲小楓懷疑自己真的生病了，她自小生長在西洲，早已習慣此處的溫度，但明明炎熱的白天，自己卻會因江姐姐指尖的觸碰忽然打了個冷戰。

“小楓？可是身子不舒服？”

伴着輕柔的聲音，溫熱的手撫摸過她的額頭，曲小楓隻覺得心躍到了嗓子眼，她盯着近在眼前的那隻手腕，像月光一樣的手腕，試圖冷靜下來，試圖讓面前的人放心。

“江姐姐，我沒事…”

但很可惜，當曲小楓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時，一切都變得沒有說服力。

“我去找師父！”

她勉強笑了兩聲，躲開江玉燕，朝另一邊的顧劍與顧小五跑去，并沒有看到一向溫柔的女子驟然沉下的臉色。

曲小楓小跑了一段，擂鼓般的心跳反倒安靜了些。

顧小五見她，也來湊熱鬧，道：“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可别是生病了…拖累我們的進程。”

他故意找事惹曲小楓的注意，卻不想小公主罕見地沒有反駁，反倒盯着他好一會，直到讓顧小五都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曲小楓搖搖頭，又往前靠近了一步，二人之間幾乎沒有多少距離，顧小五先抗不住了，面色有些發紅，見曲小楓似乎還有向前的趨勢，一個退步沒有站穩，頗為狼狽地摔倒在黃沙之中。

此時，罪魁禍首曲小楓才像明白了什麼一般，喜道：“看來我病又好了。”

日月行進沒有因這些插曲而耽擱，上弦月斜斜地挂在天邊。沙漠的夜晚氣溫驟降，顯然不适合趕路，四人在一處胡楊林休息。

曲小楓想了一下午，終于想出哪裡不對，于是她小聲問道：“江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師父他們。”

江玉燕心裡憋得慌，比之上一世身邊盡是聰明人，因曲小楓等人頗為單純，江姑娘的僞裝不算完美，她不擔心會被看出來，就算被看出來，她也有信心讓曲小楓再一次被騙。

語氣不自覺地帶着幾分咬牙切齒，江玉燕假笑道：“怎麼會？你喜歡顧師父，我自然也十分尊重。”

曲小楓難得敏銳了一次，聽出了身畔的人明顯不開心，但心裡卻莫名地升起愉悅。小公主更是不會掩飾情緒，面上帶着笑，道：“那就好，江姐姐手裡這烤魚是師父最喜歡吃的了。對吧，師父？”

顧劍并不挑食，也說不上喜歡什麼，但小楓這般說，面上也掠起一抹淺不可見的笑，道：“是。”

顧小五心中不滿，嬉笑道：“我也喜歡吃烤魚，小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江玉燕打眼望去，他們三人一處在光裡，自己卻仿佛局外人。

那小姑娘甚至還在與情郎打情罵俏…江玉燕聽着，眉間已然攏起一陣陰郁。

“為什麼呀！我就想給師父。”

曲小楓嬌俏可人，顧劍俊朗寵溺，顧小五胸中的妒忌翻江倒海，連江玉燕都能輕而易舉看出他漆黑眸子布滿的陰雲，風雨欲來。

就是這風雨不知是對本說好離開卻因自己在而暫留的顧劍，還是…那不自知的小姑娘。

木枝“噼啪”一聲斷裂，烤魚滾了一身的灰沙，其餘三人不約而同地望來。

江玉燕愣住了，她一定是和這傻姑娘呆太久，連演技都退步了，好在面上很快恢複如常，佯裝愧疚道：“抱歉，本就隻有四條魚，這條落了灰，便算我的吧。隻能讓你們再等一會了。”

“不用！”怎麼能讓江姐姐吃落灰的魚，曲小楓沒有一絲猶豫，搶先拿起落灰的魚，遞給顧劍，道：“沒關系，師父就喜歡吃這樣的。”

顧劍：……

顧小五：……落灰的都沒我的份？！

江玉燕：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