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公急道：“李大小姐再大，也不過是商賈之女，那客人可是皇室宗親！五郎是對她情深意重！她呢，表面上對五郎接客滿不在乎，實際上早已醋意大發，竟惱怒殺人！害得如今客人們嫌四海閣髒，又有傳言是我們這的小倌侍候不好才惹得客人生氣，你說說我這四海閣還能開得下去嗎？”

趙士玄聽了滿耳朵的小倌韻事，又聽情深意重四個字，煩道：“皇室宗親會到你這來？要真有皇室宗親來這，四海閣别說死一個人，就是死一百個，也不會有事。”

鸨公更急，站起身來，道：“汾陽郡主的兒子難道不是皇親？還有和他一起來的那個…”他瞧着趙瑟瑟，道：“那也是個姑娘，别說那姑娘的模樣作派，你隻看連郡主的兒子、堂堂兵部侍郎小意奉承着，沒準是個公主呢！”

公主？趙瑟瑟一驚，可洛熙喜歡的是裴照，且她的性格也絕不會來這尋歡。難道是永甯？因被一小倌趕出屋子，故而一怒之下便下了狠手？

出了四海閣，二人一上馬車，趙士玄便深深松了一口氣，長歎道：“以後這樣的事情可别找我，青樓可以，楚館免談。”

趙瑟瑟沒有回答，她正想着别的事情。

趙士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問道：“妹妹？你怎麼回事，去了一趟西洲，像變了個人，以前也沒見你對這種案子感興趣啊？你要實在想保李家小姐，便讓爹出面說一聲，頂多欠些人情，也省得你一個姑娘家四處跑，關鍵是還拉着我。”

趙瑟瑟回過神，道：“哥哥，人家李姑娘救的是你，你怎麼這般事不關己。”

不知是因為那天晚上的失态又失利，還是想起因為上官丹鳳雖被趙瑟瑟留在府中，卻對他漠視至極。此時聽到一向乖巧的妹妹也質疑自己，自尊受到嚴重挑釁的趙士玄怒火中燒，冷道：“爹一直跟着我呢，有她沒她都一樣。”

趙瑟瑟蹙眉，道：“李姑娘并不知有人護着你，仍出手救人，難道不算俠義？”

趙士玄道：“得，你有理。我也不和你辯這些有的沒的，我去找爹，我呐自己去還這個人情。”

趙瑟瑟見他撇過頭不理人，心裡也急了，道：“哥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你若去找爹，這件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若是兇手真的是李家小姐，爹豈不是成了仗勢欺人的惡官？便是不是，朝中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會放過這個攻讦的機會？”

何況兇手若真是永甯，情況會更糟。

趙士玄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麼辦？”

趙瑟瑟道：“找證據，然後交給大理寺。”

趙士玄認真地看着趙瑟瑟，半響，歎道：“妹妹，你是才女不是神判，連大理寺都已經認定了是李銀月，還能有假？你學的是琴棋書畫，不是驗屍判案。俠義是江湖人的事，江湖刀光劍影不是你個姑娘家應該摻和的。”

趙瑟瑟清楚，哥哥是希望她可以平安幸福地過一生，上一世也曾嚴厲地勸解自己不要摻合到李承鄞的事情中，她後悔過沒有聽哥哥的話，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她垂下眸子，輕笑道：“哥哥，你說的對，我确實不懂這些。但我不想再每天困在繡閣裡。就算我彈出了再優美的琴聲，作出再好的詩，又能怎麼樣？除了得到一個京城第一才女的虛名，還有什麼？哥哥，你知道嗎，外面天地遼闊，不止是這四四方方的院子，我遇到的人雖然不多，可他們都是那樣自由、肆意、灑脫……幹淨。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人可以這樣活。我不是想去江湖，我隻是想像他們一樣，真正地做一些事情，一些有用的事情。”

趙瑟瑟說完，那些本不明晰的事情變得清楚，她記得永甯她們說自己除了寫詩作畫别的一無是處，她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但後來，她不得不承認永甯說的對。而現在，她可以去做些除了争奪李承鄞以外的事情，用新的人生來填滿空虛的靈魂。

趙士玄沉默了，因為趙瑟瑟的模樣太認真，他甚至看不出半點捉弄他的可能，可這些不足以說服他，趙士玄道：“你是趙家大小姐，哥哥隻希望你能找個普通人家，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你看那李銀月武功是比我們強，肆意嗎？灑脫嗎？可遇到這樣的事情，武功再強又能如何？”

趙瑟瑟道：“哥哥，我知道…強權永遠勝過武力，我也從未有過這麼宏大的奢望，我從未妄想能改變别人，我隻是想真正的活一次。哪怕隻是在嫁人之前…哪怕隻是在從這個籠子換到另一個籠子之前，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