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網球部的訓練館裡,熒光燈在天花闆上投下冷白的光,高速攝像機的紅點在角落無聲轉動。藤原千夜握着球拍站在底線,注視着自動發球機吐出的網球——它們帶着不同的旋轉與速度,像被拆解的月光碎片,在空氣中劃出可預測的軌迹。
柳蓮二坐在折疊椅上,膝頭放着銀灰色的筆記本電腦,指尖在鍵盤上敲出細碎的聲響。屏幕上,千夜的動作被分解成逐幀畫面:左腳尖點地的角度,右肩下沉的幅度,球拍與地面形成的47.3度夾角。當少年的腳步第三次踩出類似新月的弧線時,他睜開眼,看着閃過數據跳動的幽藍。
"藤原,第十三次揮拍的引拍動作比标準值慢0.12秒。"柳的聲音像被冰鎮過的手術刀,精準地切開空氣,"你的步法在模拟月相變化?朔月時重心偏左,上弦月向□□斜15度——"他調出三維建模圖,淡青色的軌迹在屏幕上流轉,"這種非對稱性移動會增加膝關節負擔32%。"
千夜喘息着停下,額發黏在額角,水珠沿着下颌線滴落在拍柄上。自入部以來,柳蓮二的數據分析就像影子般跟着他:從握拍力度到呼吸頻率,從瞳孔收縮時間到肌肉群發力順序,每個細節都被轉化成精确的數字。此刻,他望着屏幕上那些纏繞如蛛網的軌迹,突然想起倫敦博物館裡陳列的月相儀——齒輪咬合的精密,與月光流轉的詩意,在此刻的立海大訓練館裡奇妙地重疊。
"柳前輩,這種步法...真的有改進的必要嗎?"千夜擦拭着球拍,聲音裡帶着不易察覺的倔強,"它能讓我更準确地預判球路。"
柳蓮二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半拍,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第一次認真審視這個銀發少年。灰藍色的眼眸裡浮動着細碎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藏在溫柔表象下的,是近乎偏執的堅持。這種眼神,讓他想起真田弦一郎對"風林火山"的執着,幸村精市對"完美網球"的追逐。
"數據不會說謊。"柳調出對比表格,"同等距離下,你的移動速度比仁王慢1.3秒,但預判準确率高出27%。"他推了推眼鏡,"月相步法的核心價值在于預判而非速度,但過度依賴身體記憶會導緻應變能力下降——上周和切原的練習賽,你在他突然變線時失誤三次。"
千夜咬住下唇。記憶閃回至三天前的黃昏:切原赤也突然爆發的惡魔化擊球,讓他原本流暢的步法瞬間亂了節奏。那時的他,看着對方琥珀色瞳孔裡跳動的狂氣,第一次在球場上感到了恐懼。
"我會改進。"少年重新握緊球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請告訴我具體的訓練方案。"
接下來的兩周,千夜的訓練服從未幹過。柳蓮二為他制定的專項計劃精确到分鐘:前20分鐘在腳踝綁沙袋練習基礎步法,中間30分鐘用VR模拟不同球路的變向,最後1小時在發球機的密集攻擊下強制使用非月相步法。每次訓練結束,柳都會将他的動作導入模型,用紅色曲線标出那些偏離"完美軌迹"的瞬間。
某個梅雨季的午後,訓練館的玻璃窗蒙着霧氣。千夜第47次嘗試在正手擊球時使用直線步法,球拍卻不受控制地滑向右側。他猛地甩開工汗帶,球拍砸在地上發出悶響:"為什麼一定要改變?月相步法是屬于我的——"
"屬于你的弱點。"柳蓮二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手中的記錄本還滴着雨水,"上周和青學的練習賽,桃城武的跳躍扣殺讓你失誤五次。數據顯示,你的步法在應對垂直落點時,預判準确率會下降41%。"他翻開最新的分析報告,"因為月相軌迹是二維平面的,而網球的空間軌迹是三維的。"
千夜愣住了。雨滴在玻璃窗上劃出銀色的痕迹,他突然想起迹部景吾說過的話:"網球是立體的博弈,就像在月光下跳一支圓舞曲。"那時的他們在倫敦的雨夜奔跑,用兒童球拍擊打飄着雨絲的網球,從未想過步法會有維度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