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約定的暗号,當切原陷入過度興奮時,用無關緊要的提醒拉回理智。然而這次,少年連頭都沒回,球拍在指間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鞋底與地面摩擦出焦糊味。柳生比呂士的表情第一次嚴肅起來,不再是平時的溫和微笑,握拍的手指關節泛白。
第三局的比分定格在6:4,切原赤也赢了。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歡呼跳躍,而是低着頭走向休息區,發帶垂落遮住眼睛。千夜看見他經過自己身邊時,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皮膚下仿佛有岩漿在流動。直到走進更衣室,少年都沒有說一句話,鐵門關閉的聲響像墓碑落下。
“柳前輩,這是……”千夜轉向正在整理數據的柳蓮二,發現對方的記錄本上,關于切原的那頁畫滿了紅色驚歎号,“惡魔化。”柳推了推眼鏡,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麼,“立海大的傳說,每代天才都會有的、被網球之神親吻的詛咒。”
當天傍晚,千夜帶着兩盒章魚燒敲開更衣室的門。切原蜷縮在長椅上,背對着燈光,紅色發梢已恢複成正常的橘色。聽見腳步聲,他慌忙抹了把臉,聲音帶着明顯的哽咽:“千夜你看,我剛才的扣殺是不是超厲害?柳生學長都接不住!”
千夜沒有說話,隻是把章魚燒放在他膝頭。便利店的油紙袋還帶着溫熱,美乃滋的香味混着汗味,在封閉的空間裡格外清晰。切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溫度高得異常:“我剛才……是不是很可怕?像個怪物……”
“不。”千夜望着少年泛紅的眼角,想起倫敦的冬天,自己因過度使用「胧月夜」住院時,迹部景吾也是這樣抓着他的手,怕他消失在月光裡,“那是屬于赤也的力量,像火焰一樣熾熱的力量。”他輕輕掰開切原攥緊的手指,露出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但火焰需要容器,否則會燒傷自己。”
更衣室的燈突然被打開,幸村精市站在門口,手中拎着醫療箱。他依然帶着溫和的笑,卻在蹲下為切原處理傷口時,指尖的力度重得異常:“赤也的惡魔化,是立海大「三巨頭」之外的第四種可能。”他擡頭望向千夜,琥珀色的眼睛裡有微光流轉,“就像千夜同學的「胧月夜」,都是被網球選中的孩子啊。”
深夜離開學校時,千夜看見柳蓮二的辦公室還亮着燈。玻璃窗上,那個永遠被數據包圍的男人,正對着切原的腦電波圖沉思,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鋼筆帽——那是千夜送他的、刻有月相圖案的生日禮物。
夜風送來遠處的雷聲,千夜摸着口袋裡的珍珠耳釘,忽然明白:所謂的「惡魔化」,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織網」。切原赤也用火焰編織的網,與自己用月光編織的網,終将在未來的賽場上,成為支撐彼此的力量。
就像此刻,更衣室裡章魚燒的熱氣,醫療箱裡碘伏的氣味,還有柳蓮二辦公室的燈光,共同織成了一張包容所有「異常」的網。在這張網裡,沒有怪物,隻有一群被網球之神親吻過的少年,帶着各自的詛咒與祝福,在青春的賽場上,奔跑着追逐屬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