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多了,容易口渴,期間鄂婉重新泡了茶端進屋。
這回跟來的太監動作夠快,茶碗放在案幾上便取出銀針試毒,并沒耽誤皇上飲用。
皇上端起茶碗喝下一口,忽然說起傅恒來,伯祖父打蛇随棍,大誇特誇傅恒年少有為,可堪大任。
“朕聽說愛卿想讨了他來做孫女婿。”皇上半開玩笑,語氣輕松。
伯祖父立刻擺手:“罪臣的孫女如何配得起富察家的子弟。不過是富察夫人與臣的侄媳是族中姐妹,私下來往,故而有此訛傳。”
鄂婉的祖父鄂爾奇在雍正朝因貪腐被查,獲罪抄家。雍正皇帝給鄂爾泰面子才沒有深究,隻将二房家産罰沒,并沒讓鄂爾奇下獄。
但嚴格來說,鄂婉确實算罪臣的孫女。
與富察家結親,幾乎沒可能。
皇上挑眉,額邊那條青筋微微鼓起:“可朕怎麼聽說,傅恒為了西林覺羅家的大姑娘絕食三日,非她不娶。”
伯祖父臉上笑容不變,話卻說得無賴:“果有此事?臣竟不知!”
又問鄂婉:“婉兒,你可知曉?”
鄂婉搖頭:“孫女也不知情。”
伯祖父看向皇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奈何流水有意,落花無情,終究是不成的。”
鄂婉在心裡默默翻譯這句話,乾隆腦中響起她的心聲:【傅恒單相思,關她什麼事?】
皇上輕咳一聲:“如此甚好。”
伯祖父報以微笑,轉而替她問起香囊之事。
皇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回答也非常光棍兒:“哦?還有這事?想來是皇後的賞賜也未可知,畢竟富察家與西林覺羅家有親。”
鄂婉又在心裡翻譯,乾隆腦中再次響起心聲:【皇後的賞賜,關朕什麼事?】
伯祖父猛地咳起來,鄂婉趕緊端了茶水過去,聽伯祖父又道:“那宮裡的嬷嬷……”
“大約是皇後派來教規矩的。”
乾隆趁機告狀:“七年前在绛雪軒,你們家的大姑娘伶牙俐齒,好生厲害。奈何過剛易折,女子更以柔順為美,皇後怕這個厲害的丫頭将來嫁不出去,這才派了人幫忙調.教。”
說着看了鄂婉一眼:“果然柔順許多,可見是長進了。”
與此同時,腦中想起心聲:【我謝謝你啊!】
伯祖父仍舊笑着,可看在鄂婉眼中,隻覺一片灰敗,仿佛秋風中的枯葉。
送走皇上,鄂婉端了藥來到伯祖父的病床前:“您等的人來了,可以喝藥了吧?”
伯祖父接過藥碗,仰頭飲盡,眸中似死灰複燃,亮得驚人,幾乎讓鄂婉以為回光返照。
“皇上對你并非無心。”
聽他如此說,鄂婉又覺得不是回光返照,更像失心瘋。
皇上被問起香囊,忙不疊撇清,這都算有心,那什麼是無心?
可能看出她的迷茫,伯祖父耐心解惑:“皇上去朝臣家從不碰端上來的茶水,即便口渴,也會讓跟來的太監用宮裡的茶具和茶葉沖泡。他今日飲了你端來的茶,其實是在給你撐腰。”
有丫鬟端來漱口水和痰盂,伯祖父漱了口,繼續說:“皇上厭□□.争,自然不會輕易讓西林覺羅家的姑娘進宮。可他對你有心,情難自已,很怕你被婉拒之後,會成為棄子在家中受冷落苛待,這才冒險喝了你端上來的茶水。”
好家夥,喝點水都算給臉了,鄂婉“受寵若驚”:“但結果沒變,我還是進不了宮。”
伯祖父眯了眯眼,神情晦暗不明:“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