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别動了,你要幹什麼?”賀久安掀了半邊簾子,一臉躁郁,他把毛巾扔在沙發上,反手撐着沙發從沙發上潇灑地翻起來,一雙四十七碼的大腳套在四十二碼的屎黃色拖鞋裡,半隻腳都在外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家裡的拖鞋全是這麼難看的顔色,隻能歸咎為審美不同。
不理解但尊重。
賀久安走到床邊,半蹲下湊到莫友身邊,一張臉總算恢複了原本暖白的顔色。
“說,你要幹什麼?”
莫友舔了下幹燥的唇,手臂打出去指了指床下,“麻煩你把泡沫墊子拿出來拼起來。”
賀久安的眼神從莫友濕潤的唇上劃過,落在床底下綁好的五顔六色的泡沫墊子上,他把東西拖出來:“你說這個?”
莫友點頭:“對,麻煩你了。”
麻煩個der。
更麻煩的事情不是都已經麻煩過了。
不能想,一想手指就發抖。
賀久安手指扯着兩根帶子,一扯就松開了,這結打的是個蝴蝶結,好開。
賀久安把泡沫墊子拆出來,眉頭動了動又問:“鋪在哪?”
“這行不行?”賀久安用腳在床邊圈了塊地。
莫友垂下的手搓了搓木闆床,昨天他把東西鋪在舊沙發旁邊,今天他還想鋪在那。他擡起臉,這個角度看過去,賀久安一米九的個子顯得格外高大,死亡燈光從上面打下來,都沒有把他變醜一點。
上天好像格外厚待這個小孩,把他捧在手心,對着身材和容貌一遍一遍細緻又精心地雕琢。
“看個屁?問你話呢,到底行不行?”賀久安的臉上寫着不耐煩。
莫友收回視線,老老實實地點頭:“好哦。”
賀久安用腳把莫友屎黃色的拖鞋踢到床底下,一塊一塊像拼樂高一樣把泡沫墊子拼起來。
拼好了賀久安就躺在泡沫墊子上,長手長腳一展開,腳丫子都在外頭,他手肘後移,支起身子看自己的腳。
媽的,不夠長。
這晚上被蟑螂圍攻、蜘蛛吃了可咋辦?
賀久安擡起臉正準備張口問老男人,啞着的嗓子還沒開口,一切聲音全部卡在了喉嚨間。
莫友睡着了,側過來的臉沉在枕頭裡,半張臉上都透着粉紅色,大概是因為睡覺的姿勢不對導緻呼吸不暢,他微微張着一張小嘴,柔軟泛着水光的舌停在齒邊。
像一隻還沒出窩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停在草窩裡面,下一秒就會因為好奇把腦袋探出來。
賀久安喉間發緊,連帶着下巴的線條也繃得死緊,他猛地擡起臉,手指壓在鼻梁上阻止湧上來的酸意,眼睛盯着不知道是因為漏水還是因為梅雨而黴灰的天花闆,半天沒了動靜。
這天花闆,長得真他媽的天花闆啊!
賀久安啐了一句學着昨晚的莫友,把床角的被子搬下來扔在泡沫墊子上,藥也不能不吃,他套着不合适的拖鞋,進了廚房,開水瓶裡沒水,水壺裡也沒有。
賀久安把藥拿出來,摳破鋁膜扔進嘴裡,擰開小兒止咳糖漿,一口氣灌了半瓶。
媽的,真苦。
比老子的命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