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晉江文學城
清晨的鳥叫聲比隔壁夫妻吵架的聲音都響。
莫友睜開眼,天花闆懸在頭頂,歲月留下的痕迹暈染出一片一片斑駁的黑色印記,好像拿手指戳一下就會掉下來,砸在地面上濺起灰塵。
不會掉下來的,都已經五年多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後腰上的膏藥,第一張還是嚴嚴實實的,第二張邊角被磨得有點翹起來,還行,至少沒掉,今晚撕起來也容易。
起床要比平時艱難一點,腰還是疼,他撐着床鋪起來,腳順勢就往地上放,腳趾頭先挨着個有熱度的東西。
他猛地縮回腳,探個腦袋去看,賀久安的手心正正好好地展在床底下,他差點就踩到了賀久安的手心。
長手長腳的,全在外頭。
本來還有點迷糊的莫友立刻清醒,他扶着床頭站起身,也不找自己的鞋了,踮着腳穿上了賀久安脫在泡沫墊子邊的鞋。
冰箱裡放着兩種粥,莫友把煤氣竈打着,熱了賀久安帶回來的粥,電飯鍋也沒閑着,把昨天沒煮好的粥一并煮了。
還順便蒸上了兩個饅頭和一個雞蛋。
生病的人要吃個雞蛋補一補。
兵荒馬亂的洗漱,連腰都不能彎,莫友捧洗臉水的時候差點把水龍頭的水滋出來。
煤氣竈上的粥咕噜噜地冒着小泡,整個屋子裡都是米粥的香味。
“呵~tui~”隔壁人起來洗漱了,咳咳咔咔一陣,窸窸窣窣放水聲傳來。
五點半了。
莫友把煤氣竈關掉,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從桌子底下掏出個小闆凳,慢悠悠地坐下了。
他舀了一勺放在嘴前吹了吹,淺淺嘗了一口,米是好米,有股子特别的香味,讓人吃了一口還想吃第二口。
莫友很快把碗裡的幹完,碗底都是勺子劃過的痕迹,沒吃飽,他又用勺子盛了一點,鍋裡還剩下大半,電飯鍋裡的白米粥也煮好了。
莫友把蒸架端下來,從裡面舀了點白米粥混在一起。
攪和攪和,味道淡了些也沒那麼好吃了,他把桌上裝小菜的玻璃罐子擰開,裡面是他冬天曬幹的小青菜,切成條拿辣椒面一拌,放點鹽放點黑芝麻放點辣椒面,好吃又能放。
把小菜拌進粥裡,莫友吃了個囫囵飽。
水壺裝上水開始燒,莫友順手把碗洗了,電飯鍋的開關打到保溫,莫友把廚房門拉上,燒水聲一下子小了很多。
莫友把小腰包系上,四周多了很多聲音。
刷牙,洗衣服,炒菜,洗碗,聊天的低語,還有開門關門。
幾乎每一步都有不同的音調陪着。
莫友掀開簾子走到床邊,被簾子隔開的小小一個空間裡,被賀久安占滿了。
他把賀久安的鞋子脫在泡沫墊子邊,踮着腳從墊子邊緣走到床邊,他的鞋子在床底下被人踢成了外八,他弓着腰一隻手扶着要另一隻手伸出去掏。
鞋子還沒抓到手裡,一隻腳把鞋子踢了他的手邊。
莫友側過臉露出兩個微甜的酒窩,不好意思地把鞋子抓到手裡:“不好意思啊,小賀同志,把你吵醒了。”
賀久安拿手捂住滿臉的煩躁,手指縫裡都是老男人的笑,鼻子間全是老男人身上的香皂味,他揪過被子蓋在自己的腦門上,惡狠狠地說了句:“吵死了,大清早的,怎麼能這麼吵?”
這也是沒辦法的,莫友手指在掌心搓了搓。
這邊房子離得近、隔音差,但是便宜,帶廁所的更是精貴了,就這一片有,别的地方的連廁所都沒有,都是公廁,味道都不能聞。
莫友臉上的酒窩倏忽之間消失了,他歎息着把鞋子拎到一邊穿上,踩嚴實了才回頭,哄孩子一樣哄着:“地上涼,你上床睡吧。”
賀久安捂住耳朵的手松了一半,他架起一隻腳戳在水泥地上,褲腿滑到大腿根:“知道了。”
莫友的眼神躲閃,忍住讓賀久安洗完腳再上床的想法,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膏藥:“鍋裡溫着粥你記得吃,壺裡燒了水,等你起來的時候應該涼了,正好能吃藥,出門的時候記得把電飯鍋和電水壺的電都拔了啊。”
莫友沒等到回答,也沒時間再等了,他擡起腳往外走,拿上門後的鑰匙,捏着門把手小聲說了句:“我走了啊。”
走就走,廢那麼多話。
門鎖開了又關,賀久安把被子扯下去一截,露出兩隻略帶疲憊的眼睛,昨晚睡得還不賴,就是大早上的被人踩了一腳。